谢瑶音沉默半晌,道:“今早,世子来向我道别。”
“世子待人接物一向妥帖,很知礼数,”姜清窈道,又侧头看她,“怎么,他说了什么话吗?”
谢瑶音摇了摇头:“他只是惯常地问候了几句,问我下一次再来这里会是什么时候。”
姜清窈瞧着她的神色,微微蹙眉。若真的只是这番话,谢瑶音不会露出这番神情。
果然,谢瑶音很快道:“他送给我一根上好的马鞭,说这是用他们西凌特有的手法打造成的,上头镶嵌的金珠数目也是西凌独有的寓意。不过当我问起是何寓意时,他却避而不答。”
“我想着礼尚往来,便也送了他一样物件。这原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偏偏我打算告别时,他却面带犹豫地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谢瑶音面上
的笑容淡去,“他的语气有些犹豫,试探着问我,与皇兄的情分如何?”
姜清窈愣了愣:“世子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
谢瑶音叹了口气道:我们结识了这么多日,他从未探问过这些事情,我一直认为他并不是那种心机颇深的人,只是与我因赛马而结缘,并不会多么在意我的身份,只当我是极投缘的朋友。”
“西凌的几位宗室子弟我亦有所接触,他们的眼睛与赫连重骁不同,满是直白的探寻。先前,那几人便用了各种话术,迂回地来试探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宣朝太子殿下最疼爱、最亲近的胞妹,并还想借机打探皇兄这个储君的分量。”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招来这些好奇的目光在所难免,我也自有法子应付西凌的那些人。可当他问出这些话时,我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他其实也同那些人一样,先前是我错看了他?”谢瑶音眉眼一黯,“我一向是不信旁人的话的,包括那日贵妃对三妹说的话。我想,我眼中看到的赫连重骁,绝不是她们所说的那种人。”
她说着,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些天,皇兄一直忙忙碌碌,我与他相处的时候并不多,不过是偶尔见面寒暄几句。落在陌生人眼里,难免会觉得我们这对兄妹彼此冷淡,进而揣测我与皇兄的兄妹情分深浅。”
“别人问也就罢了,为何是他?”谢瑶音喃喃道,有些神伤,“我真心实意当他是朋友,也信得过他的品性。难道他真的。。。。。。也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那你是如何回答世子的?”姜清窈沉默半晌,问道。
谢瑶音出了会神,苦笑道:“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很快冷了脸,找了个托词走了。我怕再听见他问出其他问题,那样我可能再也不想见到他。现下,我还可以当他只是一时好奇,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
“毕竟,我与他真的很投契,”她抚了抚鬓发,“内心深处,我也不愿相信他是那种人。”
“阿瑶,”姜清窈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不要太过挂怀,一切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便好。若他真的与西凌其他人一样,那么咱们从今往后便不要与他来往了。天下这么大,你一定还会遇到更可靠的朋友的。”
谢瑶音怔然良久,才缓缓绽出一个笑:“真的吗?”
姜清窈用力点了点头。
许久,她莞尔一笑,似是放下了心头重负:“窈窈,我信你。”
*
大宣的人马即将离开,西凌王夫妇特意率众人前来相送。
帝后和太子亲自接待他们,彼此执手又说了许多话。姜清窈和谢瑶音都坐进了各自的马车里,只遥遥隔着人群,远远地看过去。
姜清窈拂开车帘,隐约看见西凌王夫妇身侧,长身玉立的赫连重骁似乎频频向着这边看过来,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她心知肚明,不由得叹气,不知谢瑶音有没有目睹这一幕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许久,队伍终于启程,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出发时,姜清窈曾匆匆看过谢怀琤一眼。他今日看起来面色苍白,唇瓣也毫无血色,但依然强撑着上了马。她偶尔撩开车帘,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如松柏般屹立不倒,心中泛起绵延不绝的酸楚。
此次回京路途甚远,他能否挺得住?
姜清窈心中思潮起伏,抬手放下车帘,怔怔出神。
行至半路,队伍在一条河边暂且驻扎歇息。姜清窈步下马车,目光逡巡一圈,微一迟疑,向着角落里的少年走去。
谢怀琤背对着她,抬手抚着马背,动作缓慢,显然正在出神。姜清窈走到他身后,低低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