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厉峥突然打来电话,语气低沉地让他迅速赶到东区某医院就挂断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了个车就急忙往医院赶,心里还以为是小弟或是母亲出了事。
直到他气喘吁吁一路飞奔进抢救室外森冷的走廊。
他赶到的时候,沈凌夏正微微垂着头靠墙站着,沈佑麟在他身边揽着他颤抖的肩膀,扭头看向他的时候目光中满是怨恨。
当时的他被一阵又一阵的心慌气促激得站都要站不稳,只能撑着墙大口咳喘,一面从口袋里抖着手找自己的哮喘药,抬眼看向小弟时的眼神中只有茫然。
直到面如土色的沈厉峥在医生的陪伴下从侧门走出来,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然后质问他为什么在三个小时前没接外祖母的电话。
“当时你在医院里是这么说的,沈凌夏。”
沈陌遥平静地看着远处那个和自己同母异父的男人。
许久未曾进食的胃部不合时宜地出现一阵抗议似的抽痛,他喉结耸了耸,手在上腹悄悄抵了一下,声音没有出现丝毫颤抖。
“你告诉大家,你并不知道外祖母已经回国,但是忽然接到了一通她的求救电话。”
“你当机立断判断她犯了心脏病,问清楚她的所在的酒店后,联系那里的工作人员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却还是错过了黄金抢救时间,无力回天。”
“随后,你在外祖母遗落的手机里查到了当天的通讯记录,发现她在给你打电话前十分钟,曾经打过我的电话,但并未拨通。”
这也就成了后来,全家上下都把姜瑾的离世怪罪于当时一心忙着准备决赛舞台,而忽略了外祖母拨出的救命电话的沈陌遥的缘由。
是他出于私心想让外祖母能够亲自来看自己的比赛,不想让自己的亲友席位孤零零空在场下惹人笑话,所以是他用甜言蜜语诱骗外祖母,让一贯最为宠爱他的姜瑾决定临时瞒着查尔斯飞往国内,前来观看他的决赛。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已经换上一袭休闲呢绒风衣的男人浅声讲述着,那双深黑的眼瞳仿佛一对勾魂的磁石。
沈凌夏明明瞪视着他,却蓦地从那双乌沉沉的眼里望见雨滴落进湖面后形成的一片片涟漪。
那漩涡般的纹路不断出现又不断淡去,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着走到那人所在的中层平台。
“沈凌夏,将外祖母喊来国内,将她接到酒店住下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
沈凌夏废了很大的努力才终于迫使自己的视线脱离那双眼睛的缠绕。
随着眼前人平静的提问,他好像感到有一把细长的尖刀刺进他的胸膛,正慢条斯理般一点一点挑开他心中被用黑色胶布一圈一圈死死缠住的某个角落。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声音开始发颤。
是他自己。
是他在一次通话中“不小心”提到最近二弟在参加选秀,并且一路闯到了决赛,很快就要出道,却没有人有空去现场观看他的舞台。
……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说,姜瑾才会回来。
虽然这些年来,他的太阳心里已经不再想着只照耀他一人,有了另外的输送温暖的对象,但是他却并不记恨他的太阳。
对沈凌夏来说,只要能再见见姜瑾……
无论用什么理由把她骗回国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够再来见见他,能够向她想证明自己早已完全融入了沈家,甚至早就取代了那个该死的沈陌遥的位置,得到了全家上下的喜爱。
姜瑾就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然后,只要再顺便让她了解沈陌遥这些年惹下的各种麻烦事。
他的太阳一定就会重新选择只照耀他一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在姜瑾如他所料做出悄悄回国观看沈陌遥的现场演出,给他一个惊喜的决定时,他在心中窃喜许久,暗想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奏乐青春》决赛的那天,姜瑾自从下了飞机就有些没精神,所以他将她接到酒店,也看着她吃了药。
考虑再三后,姜瑾还是有些遗憾地表示,以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可能没办法去现场坐在台下几个小时给沈陌遥加油,但还是拜托沈凌夏替她找到节目直播的频道,并且在节目录制结束后带上她驱车前往摄影棚接沈陌遥下班。
他当然答应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他以为外祖母只是犯了心脏上的老毛病,没有过于上心,毕竟连姜瑾本人都认为是坐了太久飞机引起的不适,很快就会好。
于沈凌夏而言,要是家里人后来能够发现姜瑾是因为赶回来看沈陌遥的演出而犯了病,足以让沈陌遥被家里臭骂一通,给他的恶劣罪行再添上一笔。
所以他很放心地暂别姜瑾,离开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