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季眠给林叔打了电话。约莫二十分钟后,就有人过来了。这其中包括许知夏,居然还有秦琰,脸上带着紧张的急色。几人进入病房的时候,陆舸正叼着一杯八宝粥,手里拿着一块吃了大半的凉透了的蛋饼。一边的柜子上还摆着两杯豆浆,一杯插着吸管喝了一小半,另一杯则是完好的。“陆舸?”秦琰见到他,十分错愕,“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陆舸笑道:“这儿又不是秦总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出现?”他接着道:“照顾许大少爷的费用,麻烦几位清一下?我的时间可是很……”陆舸话说到一半,倏然止住。扫了季眠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剩下的“宝贵”两字才终于从他口中蹦出来。他眉头拧了下,心里有种微妙的失衡感。以前他说话哪里会考虑旁人的感受?病房里骤然多了几人,空间内的空气仿佛都有点浑浊。季眠没预料到秦琰会和许知夏一起过来。他固然喜欢秦琰,但此刻见到他,却只能想到这人亲吻许知夏发丝的画面。一阵急火攻心,季眠重重咳了两声。陆舸斜斜瞥他一眼。“病人心情不好,闲杂人等请出去。”他拿腔拿调地对几人道。秦琰眉头紧皱:“要论闲杂人等,你才是那个最该离开的人。”陆舸眉锋微挑了下,“需要我提醒秦总,我跟池秋之间是什么关系吗?”秦琰想到什么,脸色骤然变了。什么关系?他当然没忘在邮轮上的那晚……他们上过床了。许知夏的表情却有点古怪。不久前他生日那晚,陆舸和季眠的谈话他是听见的,全然不像是两个熟悉彼此的人,更不必说是确定关系了。但关于“这两人上过床了”这点,他倒是和秦琰的想法一致。总之,“许池秋”那晚不可能是自己解决的。许池秋爱慕秦琰,但并不是个道德感强烈的人。假如真察觉到自己被人下了东西,他不可能在自己和对爱情的可笑忠诚中选择后者。即便那晚陆舸没碰他,许池秋也会选择找其他人。“哥……”许知夏正要说什么,季眠却先一步开口打断他:“陆先生,我有点口渴。”“哦。”陆舸把季眠剩的半杯豆浆塞进他掌心里。“……没有水吗?”“喝完这个就有了。”季眠沉默,再沉默。看着这一幕,许知夏倏地安静下来,方才对两人关系的否定念头忽然就开始动摇了。每当陆舸和季眠单独对话时,空气中仿佛自动生成一道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秦琰踌躇几秒,狐疑地盯着陆舸。所以,这家伙真的和池秋在一起了?思忖片刻,秦琰还是识趣地带着许知夏一起出去了。“陆先生,”见秦琰竟然真的被说动离开了,季眠觉得有些奇怪,“我们什么关系?”陆舸随口道:“老朋友的关系啊。”说完,他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季眠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陆先生也不嫌脏?”季眠问陆舸道,语含淡淡的嘲讽之意。实际上,他的确对陆舸的主动接近感到不解。尽管陆舸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又轻浮的样子,但季眠看得出,这人的生活圈很干净。并且,从前段时间陆舸对他“心如蛇蝎”的评价来看,他显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季眠不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他扯上关系?脏……陆舸缓缓眨了下眼。他蓦然想到,第一次在那家店里见到季眠的场景。这人窝在椅子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像一枚柔软的茧。“脏……”陆舸把这字眼在舌尖上翻来覆去过了几遍,忽地觉得这个字眼放在他身上简直荒谬。他抬起眼皮看向季眠。此时此刻,病房里并没有月光。但病床上静静望着他的人,仍然美好得像仙子。“陆先生,”季眠看着陆舸通红的耳根,眉梢轻轻扬起,提醒道:“你好像被我传染了。”“……嗯。”被传染的陆舸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脑子里的是非观一瞬间颠倒过来:他弟是杀人放火了吗?能让这人那么记恨?见他目光飘忽不定地晃来晃去,季眠真以为陆舸被自己传染上病,烧糊涂了。他道:“费用的事情,陆先生可以找林叔。”是指方才陆舸口中的“照顾许大少爷的费用”。话中有让陆舸早些离开的暗示意味。“确定吗?我很贵的。”季眠没说话了。谁知道这个没谱的人会报出个什么样的数字来。许久后,陆舸耳朵上的“高烧”总算退了。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性,衣着干净,带了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他就是许家请的高级护理,名叫周忠,性格温吞细心,虽然平常不爱说话,但手脚很麻利。有人来照顾,陆舸似乎再没什么理由需要留下来了。他的衬衣也的确急需回去换一件。离开前,他低声提醒了句:“我不知道你们兄弟俩有什么问题,但小心一点,你弟弟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季眠瞳孔顷刻间放大几分,压住心头浮起的惊讶情绪。随后,陆舸起身走向门口。转身关门时,他多看了一眼病房内。周忠已经利索地把自己带来的生活用品布置到储物柜和洗手间里。他有点沉默寡言,全程很少跟季眠有所交流。于是病床上的人便只垂着眉眼,静静出神。作为一名高级护工,周忠明显足够专业。可陆舸看着季眠,就是觉得这人应该被深爱着他的人悉心照顾,而不是交由给一个专业而陌生的男性护理。半晌后,陆舸收回目光,轻轻带上病房的门,顺带拎走了那杯没人动过的冷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