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衙门内,常林正满脸笑容地接受同僚祝贺,众人其乐融融:“恭喜常侍郎高升,今晚大伙在醉香楼设了宴为你庆祝,可不能不赏脸呀。”
常林短短两年间从员外郎一举升为侍郎,可谓平步青云,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背后有人呀。
这样的升迁速度,令同僚连眼红都不敢泄露半点,只能巴巴地上前道贺恭喜。
常林的得意脸上不显,心底却乐开了花,以至于他更加的坚定抱对大腿比拼命努力重要得多。
庆贺宴上,推杯举盏间,他不禁想起自己走到这一步所付出的代价,人要想获得总得付出,他付出的便是对吕三宗的绝对唯命是从。
可酒意涌上时,他就会有几分真实的清醒,深知有靠人上位之日就有被人拉下来的一日,他要想站稳脚跟,总得有自己的手段。
他是如此,权宠正盛的吕三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吕三宗是皇帝身边的恶犬,那他就是吕三宗身边的一只猎狗。
皇帝想拔了谢家这棵大树,吕三宗就能心狠手辣地牵连谢家全族,为的不过是怕被谢家余孽报复。
而他常林又有什么呢?他挡在了吕三宗的前面,是这场“谋案”的主审,所有诬陷栽赃的证据都是吕三宗提供,他给做实的。
要是有翻案清算的那一日,他要如何自处,酒意最深时,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酒宴过半,他匆匆忙忙地告辞,吕三宗买通谢家家奴将那封伪造的书信放入谢文青书房,事成之后,吕三宗让他将那家奴秘密处理了,他安排了今日夜里让人悄悄制造成意外坠井。
现在常林决定不让他死了,留着这人往后真有什么意外他就有了证人。
所幸他飞奔回府时,堪堪拦下了这场意外,将那奴仆秘密送往了别处,一同送去藏起来的还有他为吕三宗做下这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记录。
这些年,他始终留着这个奴才和证据好似就是为了对抗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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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相府前院,深秋时节凉意袭人。
许恪踏着秋色进了韩府,往常熟悉的院景似是有些不同,常年单调的院子里摆上了盆栽、挂上了灯笼,处处彰显有了女主人后的变化。
许恪心底一松,老师如今的日子才算是有了些许人气。
他转身进了书房,俩人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个时辰,许恪详细地将提审常林的细节回复了韩烈。
韩烈听后陷入沉思,半响才低声叹道:“好一个常林,两面三刀只求自保,他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如今既然他咬出了吕三宗,那你明日便将事情在朝会上提出来,到时候我会顺势接过此案。”
许恪颔首,“老师可有把握?吕三宗虽然辞官致仕了,但门生众多,朝廷里还有一大批的官员都被他握在手里,想要抓他得能证据确凿一举成功才行。”
韩烈搁下毛笔,轻蔑地笑了笑:“不懈难道忘了,如今很多事是为师说了算,吕三宗这回跑不了的,证据确凿没人能再敢保住他。”
许恪一顿点点头不再反驳,深知如今的官场上韩烈已经如他所说大权在握,无人可挡。
“不懈可是怕了?”韩烈抬眼看向自己最重视的弟子,列翠如松地伫立桌前。
许恪挑眉疑惑道:“怕什么?”
“怕为师成为下一个吕三宗,不懈心里难道不曾担忧?”
韩烈的声音轻巧无半点试探。
许恪沉默一瞬,颔首道:“会担忧,但不怕老师成为下一个吕三宗。”
韩烈似来了兴致,继续问他:“为何不会?吕三宗当权十几年,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为师手里的权力可比他还甚,权力可使人腐烂呀。”
“可是老师有良知有底线,与吕三宗有天壤之别,权力在谁手上便有不一样的效果,况且老师也不是一个欲望野心泛滥的人。”
韩烈难得的笑了起来,清清凉凉的声音很是悦耳。
“谢谢你的赞美,老师没你说的这么干净,但也绝不是吕三宗那样的狼子野心狠辣凶残之人,老师为谢家平反后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官场二十载早就厌倦无比。”
韩烈的眼底浮现出耀眼的流光,许恪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他自从找回了谢云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再无孤狼般的一身寂寥。
俩人又说了好一会话,许恪才放心地告辞出来。
刚走至书房外的长廊转角处,迎面遇上带着丫鬟仆从含笑而来的谢云蝶。
“许参知可是要回去了?”谢云蝶的笑很得当,既没有太殷勤又透着一股亲切。
许恪知道谢云蝶的身份,面对自己不能相认的岳母,他只恭敬地行礼回道:“见过夫人,晚辈确实正要回府。”
谢云蝶满意一笑,抬手让丫鬟提来一个食盒说道:“上回清妙说很喜欢这道芙蓉鸡片,今儿正好做了,许参知可否带帮我带给清妙?”
许恪应声接过,脸上自若地谢道:“晚辈代清妙谢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