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嵘觉得很奇怪。对于第二次的详谈邀请,池兰倚竟然表现得不冷不热的、甚至还没有刚才池兰倚拿出作品时的态度热切。一般见到成功在望的人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甚至,在结束告别时,池兰倚显得还有些冷淡。他客气地对高嵘点点头,转身撑着高嵘送的伞,走进雪中。
高嵘在咖啡桌前若有所思,却也没有思考太久。对于他来说,想要得到一个人太容易了——尤其,池兰倚还有求于他。
这让他安心了。
直到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池兰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鞋子换了回来——池兰倚穿着那双湿鞋离开了。
高嵘给他买的那双鞋,被留在了桌下,却又不像是礼貌的不好意思接受。
它们被随便地扔在地上,东倒西歪。
“要把它们扔掉么?”司机询问高嵘。
高嵘看向街角,池兰倚已经消失了。那一刻,高嵘有点奇怪的感觉。
“带上吧。”他说了一句他本不会说的话。
直到那天那时,他都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高嵘觉得池兰倚给自己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兜兜转转,过了一世,他还是如此清晰地记得池兰倚因为陷入人生的最潦倒,而穿的那一身最廉价的衣服。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池兰倚对他也是印象深刻。
但——似乎和他希望的那种不一样。
……
想要让助理临时搞到一套池兰倚和他初见时穿的那套衣服,难度并不大。
高嵘想。
尽管品牌不明,但还好高嵘把衣服的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晰。他在池兰倚起床之前花了点时间,打回了八件颜色差了一点点的毛衣,五件细节不同的牛仔裤。
他想看池兰倚打开衣柜,只看见那套衣服时的、暴露自己的表情。
一个伪装者,忽然看见了戳破自己伪装的罪证,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态呢?
高嵘往后靠了靠,他看着池兰倚打开第一扇柜门,又打开第二扇。这两间里都是空空如也。
想来这辈子,池兰倚还没穿过这么差的衣服……高嵘心想。
他忽然想起,前世池兰倚曾经开玩笑地和他说,池兰倚最潦倒时买的牛仔裤竟然会染色。只要穿一会儿,蓝黑的颜色就会染到大腿上,要花好久才能洗干净。
尽管池兰倚还没打开第三扇柜门。高嵘却不自觉地坐直了起来。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池兰倚这辈子何尝有过得这么落魄过。池兰倚的腿上再也没有沾过裤子掉色的颜料,也没有徒劳往返寻找投资人时留下的伤疤。
但他给池兰倚找的这条牛仔裤……也会掉色吗?
会掉到池兰倚的腿上吗?
高嵘的脚下动了动,他有点忍不住,想要站起来。然而就在这时,监控摄像头里的池兰倚重重地叹了口气。
池兰倚皱着眉,看着两个空荡荡的柜子。他像是很不耐烦似的,在地上跺了跺脚。
随后,他转向床上,把床单扯了下来。
他披着床单,裸着一双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