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这么多年,有意无意道出过多少达官贵人的事,何曾被逼成这样过?
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其实谁人不心知肚明,官衙说的话不可信,李老说的话,才一定是真啊!
面对李老被逼得这般言不由衷,且耻辱下跪的模样。
渐渐地,有第二个看不下去的人,站了出来。
渐渐地,第三个,第四个……
一个个年轻人,满腔热血,都站了出来,试图挡在李老面前,将李老扶起来。
尤姝姝站在方岷川身侧,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闪过,她上前一步,离方岷川更近些。
“能辨是非的年轻人,比你想象中多吧?”
方岷川听到了尤姝姝的话,微垂着头,没出声,只是嘴角微勾。
“这样极好,我十分满意。”
看着眼前的一排气愤填膺的年轻人,方岷川神色没有半分动容。
“你们觉得,就凭你们一个个无籍无名的人,能左右我的决定?”
“或者……李老,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好?该依着他们的意思来吗?”
李老身子一颤。
磕头的动作因恐惧不断加快。
“我求你,求你,求你不要牵连无辜!”
“不够。”方岷川发出的声音,低沉,又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于是李老磕得更用力,积雪全部融化,已经快要露出冰冷坚硬的地面。
围观的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人不忍地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你们再挡着,只怕不等我出手,李老就要先磕头磕死了。”方岷川冷眼看向眼前的人,声音十分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就像一个无情又麻木的恶人,正戏弄着眼前一个个被剪去了尖锐的指甲的狗。
他拉一拉绳子,让它们自相残杀,另一只手上还捏着一把发着冷光的刀,正在掂量先剖哪一只。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大声冲前面的人道:“你们快退下!难道真想眼看着李老磕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吗!”
这人的话音一落,坚持挡在李老身前,拼命试图拦住李老磕头的人,也纷纷流出了热泪。
李老,李老他……不知在里头遭遇了什么,分明已经吓破了胆。
其实无论他们怎么拦,都拦不住啊!
“你们快走吧,是草民该死,是我该死啊!”
李老的声音带着哭腔,因气短而剧烈咳嗽起来。
隔着一段距离,尤姝姝已经看见李老的额头显露出了淡淡的红。
她眉心微蹙,稍稍低头瞥了一眼方岷川的表情,又收了回来。
再这么下去,真要磕坏了……
“李老的性子最强硬不过,你们再这么拧下去,等他断了气,在场的诸位可都是凶手。到时候,我只怕李老死了都不瞑目了。”
尤姝姝这话,就仿佛在火上再浇了一把热油,等火苗燃起来,又迎头泼下一盆水。
挡在李老面前的一排年轻人,虽面露不甘,也只能丧气又耻辱地后退了几步,回到了人群里。
雪白的大雪中,终究只剩下了李老一人跪地的身影,还在颤颤巍巍地求情,自责。
他不断地重复着那几句话,仿佛已陷入魔怔。
“是草民的错,是草民该死,是草民挑拨是非……”
他重复着,不断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