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芙蓉低头瞧瞧自己穿着的本白夏布短祅、浅樱草小坎肩、淡玉褶裙,自落水以来,众人皆知她是姑娘家,她也没必要再穿着男人的衣服,便换回了自己原来的女儿家衣裳。
李芸苓和豆花也围过来,夸她好看。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夸奖,她有些不好意思,也突然醒悟方才苏莫寒为何如此打量她。
她赶紧转移话题,捧过一碗茶,对梁振玉道:“苏夫人,我借客栈厨房煮了几碗花茶,请您尝尝。”
梁振玉接了茶,喝了一口,细细地品过了:“嗯,很好喝,清香爽口,有些青涩,回味却很甘甜,小七姑娘用心了。小七姑娘煮的茶一向很好喝,你们都尝尝。”
苏莫寒端起一碗茶正喝着,梁振玉问道:“小七姑娘,这个茶是用何物熬制的?”曲芙蓉答道:“夫人,是用晒干的玫瑰花瓣和新鲜的石榴花瓣加了冰糖熬制的。”
只听“噗”地一声,苏莫寒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茶碗,郁着脸嘟囔道:“甚么呀?如此好看的花儿也熬成茶喝了,简直暴殄天物,真是不折不扣的吃货!”
事实上,豆花送给曲芙蓉的花儿,是苏莫寒摘的,原本可没打算让她煮茶喝的。
半个时辰前:
渡口客栈后院,盛开着一树火红的榴花,掩映在枝叶间的花朵,缀着莹莹透明的雨珠,恰似少女娇羞的脸颊,于一片碧叶间闪出点点动人的微光。
苏莫寒着一身翠微锦衣,怔怔地对着一朵榴花瞧得出神,晶莹深邃的目光有些迷离,口中念念有词,似乎陷入某种想像之中。
这一刻,他整个人也在发光,锦衣之华光、晶莹的目光加上榴花的点点红光映着。如若澄州城中那些趋之若鹜的姑娘们瞧见了,任谁都会为之心醉。
他自言自语道:“小七戴着此花一定很美。”
豆花立在苏莫寒身后,两只手里捧着红红的榴花,仰着脸瞧着高高的苏莫寒,问道:“公子,这些够了吧?”
苏莫寒被她一问恍然惊醒,道:“这哪够?我要多摘些,让小七自己挑出最喜欢的那朵,戴在头上,再配上她那身藕荷色袄裙,一定更好看。”
苏莫寒对豆花嘱咐道:“豆花,待会儿去给你小七姐姐送花时,不必说是我送的。”
“为何?”豆花问道。
“你不用知道为何,照着做就是了。”
翌日,起程时,梁振玉极力邀请曲芙蓉与她们同行。曲芙蓉却之不恭,便同意了,仍然与豆花同乘一辆马车。
曲芙蓉上马车的时候,苏莫寒走来伸手欲扶她。她装作没看见,自己踏着车凳走上马车。苏莫寒扶了个寂寞,有些讪讪地。
曲芙蓉心里隐隐的倒有一丝歉意。这几日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时想看见他,一时见了却又想躲着他,更不知说甚么,那种感觉自己也说不清。
算了,过了前面清风山就是澄州地界了,也就两三日的路程,到时大家各走各的路,也就没啥烦恼了。
车行不久,车蓬上响起雨声。曲芙蓉撩开帘子,瞧见外面又是淅沥的小雨,昌河大堤隐在雨中若隐若现。骑在马上的苏莫寒同老货郎,头上都戴了一个大斗笠。
曲芙蓉想起自己跌落到清水河里的那个大斗笠。有那么一瞬,她想到,都说江河一家,万流归海,昌河的水和清水河的水,在某一时,某一处,也是能汇流到一处的吧。
过了晌午,雨停了,日头出来了,很快,蒸得马车里闷热异常。梁振玉提议前面寻个阴凉地儿,歇息凉快一下再赶路。
马车夫建议趁着天明尽快通过清风山,不然夜里就得扎营山里,这清风山虽然不高,却崎岖险峻,怕有野兽出没。再加上这山居于嵛阴嵛西澄州三地交界之处,可谓三不管之地,难保没有宵小之徒占山作乱。
梁振玉听了,没有坚持。
一行人加快行进速度,只求日落前翻过清风山。怎奈山路崎岖,又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行进得十分缓慢,到了傍晚,仍没有走出清风山,才翻过主峰,行到半山腰。
曲芙蓉看看外面,日头正一点点坠下,旁边的林木越来越暗,豆花正小声背着《三字经》。正听她背到“曰士民,曰工商,此四民,国之良。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
突然听到“吁”地一声,马车猛然间停住,差点翻倒。曲芙蓉和豆花猝不及防,滚作一团。
同时,四周响起一片纷乱的呼啸声,叫喊声,打斗声。
曲芙蓉急急爬起来,扯开帘子,却见十几个壮汉手持木棒长棍围在四周,两个马车夫早弃车逃了,连滚带爬,边跑边喊“大王饶命”。
苏莫寒一剑在手,老货郎亦持了一根木棍,二人正同山匪打作一团。无奈山匪人多势众,双拳难抵群狼,饶是他二人再骁勇,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老货郎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一下扑倒在地。
苏莫寒独木难支,身上挨了几棍,受伤倒地,眼见得有一山匪持一木棍向他头上抡去,曲芙蓉来不及多想,纵身从马车上跳下,扑到苏莫寒身上。
一阵巨痛袭来,曲芙蓉只觉得眼前一蒙,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