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软。
怎么舍得责怪她呢?明明她也才从惊魂未定中脱险。
想让茶茶长点记性,却又舍不得。所以才造就他现在这幅反复拉扯挣扎的局面。
本质上,他不过是在惩罚自己。
*
木藏镇的凌晨三点,没有一丝光亮。
程司屿靠坐在工作台旁,隔着车窗玻璃,凝视深不见底的夜空。
睡不着,本想通过处理工作来让自己冷静一些。
无果。
半晌,他认命般将目光从窗外移开。
阖上钢笔后,程司屿捏了捏眉心,脖颈后仰,将整个身子陷进椅背。
闭目养神之际,突然听见“叮咚”几声清脆的异响。
他微微偏头,正巧看到几颗小石子砸在玻璃上。
程司屿抬手将顶上的照明灯调亮些,探身望去。
站在车下的小姑娘卖力晃动起手臂,笑得明媚。末了,她指了指右侧,示意他把车门打开。
程司屿怔忡数秒,一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更阑人静,荒郊野外。前一刻还在自己脑中流连的女孩,下一秒就真切出现在眼底。怎么看都像是幻化成人形的小狐狸前来锁魂了。
直到亲眼看见她弯腰捡起石子,再次砸向他面前的玻璃。
程司屿如梦初醒。
他慌不择路地奔向车门,按了好几次,才按对开门键。
外面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茶茶的肩上落满雪花。
她站在门下,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说——
“我不乖,司屿哥哥,你惩罚我吧,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第55章寄给茶茶的第55封信“擦干净……”……
这句话将程司屿的思绪拖拽回前世。
当然,这样服软示弱的话,茶茶是绝不可能对他说的。她恼他、怨他……恨他还来不及。
她是对林鹿说的。
那时,他被茶茶赶出病房,只能站在门外,透过林鹿好心放开的一条缝,窃听茶茶的心声。
「鹿姐姐,上次你跟我说的话,我又没有做到。我不乖,老天已经在惩罚我了,你就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
程司屿知道,茶茶无数次躺在手术台上,昼夜的昏迷与短暂的清醒之间,她都在想,“林鹿会不会生她的气。”
因为病重,气息不稳,茶茶说这句话时只能断断续续,说两个字歇一下,她的面色苍白,眼眶和鼻尖却都红红的。
与当下如出一辙。
程司屿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单手搂住她的腰,抱进车厢内后,反手关上车门。
茶茶能以这样乖顺的态度对他,曾是他的一种妄想。他不该如此不识好歹。
但一想到,她深更半夜迎着寒风骤雪,从小院独自一人找到这里,他心里那股燥郁“噌”得一下就冒出来了。
是的,不是感动,是恼怒。
这是什么地方?说是未经开化的荒郊野岭都不为过。
没有城市灯火,没有监控摄像。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短短数百米,她也能被黑夜悄无声息地掩埋掉。
将她放下后,程司屿沉着脸往车厢中部走去,“你现在能耐了,一个人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