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自己起来。”林清说。
隋瑛刮了刮他的鼻梁,“真要强。”
林清便抱住隋瑛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见,细细嗅闻他身上的竹叶香膏气息。半月未见,两人都对彼此思念得很,可他们已经很少诉说了。正可谓仰头见明月,明月照相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舍忧道人听到隋瑛声音,便在一屋内唤他,“隋家小子,过来,瞧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还没跟林清贴热乎,隋瑛恋恋不舍,回头问:“什么好东西?”
林清掐了掐他的腰,“他自己酿的酒呢,说是用什么雨水那日的雨、白露这日的露、霜降这日的霜、小雪那日的雪,再加了不落地的花儿、抽芽的嫩尖儿,密封在颇有讲究的木桶里……一年半载的时光才能酝酿好。”
“当真是个好东西!”隋瑛两眼放光,牵着林清的手就进了屋。舍忧道人已经从酒壶里打上了一盅,眯着眼,扯着嘴角发出嘶声,“好酒,真是好酒!”
“我也尝尝!”隋瑛来了兴致。
“哎——”舍忧道人抱了酒壶,“可不能多尝。”
“你这个老道,小气得很,叫我们来尝,又不让我们多尝!我可不答应!”
“好好好!我打上一小壶。”舍忧道人藏了大酒壶,拿来一只精巧的瓷白鹅颈细口瓶。林清见状,便说他来倒酒。舍忧便转身叫童子端两盘花生米上来,还有用酒糟了的一些毛豆,拌上一些辣子,再拿一些去年煨干了的椿天芽……
林清温柔地笑,给隋瑛和舍忧倒酒,也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这可不是我小气,你,得少喝。”舍忧指了指林清。
“老师傅说的是,这一杯,我就敬您了。”林清举杯,笑盈盈地朝舍忧颔首,然后一饮而尽。
酒入唇喉,起先是一股奇异花香,绵延出春天的味道,却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辛辣,直刺舌头和喉咙,然而这一阵儿倏忽而过,身体周遭边涌起无限热流,来回直窜,蔓延开粮食醇香。仅仅是这一小盅,林清便红了脸颊。
“咳咳……真是好酒……”林清略显尴尬。
舍忧道人小咪一口,老神在在地说:“你这身子乃极寒之体,这酒啊,对你来说过于燥烈了。他就合适,他就适合多喝……嘿嘿……”
林清闻言又倒了一杯酒,刚端起来,隋瑛就预备劝他不要再喝,只见林清伸手将酒杯喂到隋瑛唇边。
“你适合,你多喝。”林清不由分说地把这酒喂进了隋瑛唇里,隋瑛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地看他,心想这人又闹起了脾气,可爱得很。
喝完了一杯,林清放下酒杯出去了,说是不打扰二位品鉴佳酿,他刚走了,隋瑛就对舍忧说:“脾气大得很。”
舍忧已经连喝三杯,早已迷迷瞪瞪的了,摇了摇手,说:“就跟你发脾气……跟别人,客气得很……”
隋瑛宠溺地笑,“那可不,情愿一辈子跟我发脾气……”
说罢就是一杯酒下肚,这一老一少,就着几盘花生米和几样小菜,越喝越上头,眼见天色已晚,两人还在那里高谈阔论,不知在说些什么名堂。林清在环廊下朝里望了一眼,只见舍忧道人已经趴在桌上打起呼噜,隋瑛依旧一盅接一盅,喝的红光满面,嘴里还不住念什么“梦回吹角连营……”
“罢了,这不是来山上看我,是来做酒鬼了。”林清转身朝悬崖边走去,拐杖的声音惊动了隋瑛,他连忙追了出来。冷风一吹,他似清醒许多,在悬崖边的松树下,他一把捞了林清在怀里。
轻抚怀中人瘦泠泠的脊背,隋瑛发出一声温存的喟叹。他的晚儿好起来了,似乎一切都在向光明之处发展。也许他们两人都刻意回避了一些问题,但隋瑛有信心,他将此依托于时间。
“你心里有事。”林清点了点隋瑛胸口,“愁得慌。”
隋瑛捏了捏他的手心,“怎么一眼就看得出来?”
“难不成是真因为这酒好?我还不知道你?”
“真是叫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了……”隋瑛在林清颈间嗅闻,弄得林清直痒。
林清嫣然,就道:“我猜定是因为那山下孝水县闹饥荒的事?怎么,你是连调查的权都没争来?”
隋瑛老实点头。
“你争不来,张党也争不来。因为犯这事的不是别人,是你和张邈都无法去触碰的人。”
隋瑛诧异,掰过他的脸,“这你也看出来了?”
林清不语,当时倪允斟出现在南明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一个县闹饥荒,惊动了钦差,还是镇抚使亲自来查。怎么看都不合。
再看隋瑛心事重重,借酒消愁,其中门道,稍加思索便知。
“所以我说,得再为岐王烧上一把火。”林清挽着隋瑛臂膀,“再过些时日我也算是养得差不多了,你接我回京罢。”
隋瑛醉醺醺的,注视林清,他勾了勾嘴角,“早日接你回京,我定是求之不得。但你须得答应我,不可再生事端,就在隋府里安安全全地待着,我来为你劈开道路。”
林清面容渐凛,现出不悦神色,“什么叫做生事端,过往我做的那些……”
“东州。”隋瑛直截了当,他伸手抚住林清的脸,“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