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饰着自己语调中连带而出的颤抖,谢澜竭力带着笑意看向贺文茵,如是答道。
贺文茵倒是没想到这种答案,半晌才笑道:“国公原是信缘分一说的呀。”
“本是不信的。”默不作声地长出一口气,瞧着贺文茵单薄的衣裳,谢澜朝着她的方向递过去一张暖好的毛毯:“你或是没听过关于我那事的流言吧?”
“我九岁那年,被陛下领着和皇子们一起去护国寺上香。结果反倒砸了人家好大的场子,气得住持至今也不叫国公府在他寺中施粥。”
不知所措地接过毛毯来拿着,贺文茵眨眨眼。
她倒是不知道,这看着文雅的人竟是还有如此叛逆的过往,竟还能砸了护国寺的场子。
……只是他怎得不说了?
被勾起了好奇心,见这人又半晌没有下文,贺文茵只好托腮问道:
“那国公做了什么砸了人家的场子?”
……终于是主动对自己说了句话。
如是想着,谢澜略微黯然,缓缓道:“我说,何时这佛能亲自走下来看看世间苦楚,而不是端坐高台空受供奉,何时我再来拜它。当时陛下气得叫我连抄了好些日子的经。”
听了这大逆不道之言,贺文茵愣得瞪大了眼:“……那何时又信了?”
不知不觉间,车外喧闹的大街竟也安静了下来。她瞧着谢澜微微探身过来,桌下的火光将他乌黑发丝染上橙红色,叫那发在她眼中跳跃晃悠,好半晌才注意到谢澜在示意她将毛毯裹在身上。
依他照做,贺文茵怔怔地看着谢澜将一杯热豆蔻水推至她面前,恍惚听到那人温声道:
“自是见到你的那一瞬。”
……
镇北大将军府。
赵宣佑正望着书架上整齐排着的《林家女将》编订册子出神。
那日母亲领着他看了又看,他也未有满意的姑娘。于是母亲与他促膝谈了又谈,方才叹气,同意去与贺家姨母说这门亲事。
可哪知贺家姨母竟回信道贺文茵已与兴庆伯定下了亲!
听闻这事,他不顾母亲阻拦前去父亲那里,无论如何也要将贺文茵要来。
谁知几天跪下来,好容易祖母看不下去了,也替他向父亲求情,父亲终是松口,将要启程前往平阳候府时,满京便传来了齐国公竟要娶贺文茵的消息。
“你便死了这心吧。”瞧着呆呆跪坐在堂下的他,镇北大将军赵拓无奈摇头叹气,
“只是从兴庆伯府要人也就罢了,那本就是他祸害人家姑娘,我们也算行好事。但那谢澜……为父属实是没这本事从他手下要他定好的夫人。”
自那后,他好是失魂落魄了一番。
尤其是那日听着三嫂口风,满京城现下,都觉着是贺三姑娘高攀齐国公,指不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只不过碍于齐国公威名,只敢在家中小小念叨一两句。
他硬要求娶,知道会给贺三姑娘带来多大的风言风语吗?
何况……
赵宣佑一遍又一遍抚着手上发黄书册,只觉得心上发堵。
他去《林家女将》常常售卖的鸿宇书铺转了又转,始终没能等到新册刊登。思及定亲一事,他难免揣测那本该用于书写文章的手如今正不得不绣着嫁衣。
齐国公如何能知晓她是个不愿困于闺阁一隅中的姑娘?
……今日寿宴,他听闻家中小妹讲,说那最近的风云人物也会到,想必便是她了。
他一定要再见她一次。
如此想着,赵宣佑握紧了手中那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