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眼皮,面色转为波澜不惊,但与之相反的,是他如琥珀的眼珠,里面有几簇跳动的火光。
他说的是一本罗列了男女容貌的书籍,她略微翻过几页,其中男子容貌占多数,她没兴趣看这些东西,翻过一次就扔到脑后。
“我知道了……”她不情不愿地应着。
之前他明明说过,随便翻翻看就可以。
“面如冠玉,色若春晓……”他强忍着训诫人的冲动背过身,面无表情念着书里的话,“你抓紧背,敢左耳进右耳出的话,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记住。”
“好……”她无力地靠在床角,有些抗拒看那本书。
他从前要她背的都是一些治国论道的书,记载容貌的书背了有什么用呢。
脚步声渐远,听着侧方响起木柜转动的声音,江令薇知道,他已从暗道出去。
这两年他暗中做了不少准备,譬如在这处公主府的地下挖了一条通往他府邸的暗道,又使了些手段让她开府的时候分到这里。
对此,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书上所言的暗度陈仓,暗中苟且。
然后蓦地被他用力弹了脑袋,说她好的不学尽学坏的,骂自己的也学,好赖不分。
是骂了自己,可形容的很到位。当时她这么回答。
然后,在他越来越黑的面色下,她不敢再说了。
殿门被一阵有规律的笃笃声扣响,江令薇从回忆里退出,踱步过去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巧的银质面具,飞檐下掌着灯,少隐半低着头,“马车已经备好,时辰将至,殿下可移步府外。主子还命属下以后留在您身边做近侍。”
江令薇自从发现自己选中的侍卫被换了后,已经不在意是谁留在她身边做近侍了,反正她说了也不算。
不过即便心里明白,但她还是有些不愉,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宫门前才被她勉强压下。
近侍不能随行进宫,江令薇从马车上下来,独自沿着打开的含天门往前走。
两侧是三三两两的臣子,时辰尚早,许多重臣都还没到,但一些小官可不敢踩着时辰才来,在宫门未开时便前来等候,到现在才进了宫。
天光微亮,日晷上的晷针影子渐渐清晰,已经到了卯时。
周围的事物从黑暗里现出身来,两只威严的石狮子置于金銮殿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底下的大臣。
江令薇目力极佳,隔着长长的丹墀望向恢宏的金銮殿,两侧的飞檐上装有祈福辟邪的脊兽,往下是密集又美观的斗拱,稳固殿身的檐枋上绘着彩画,沥粉贴金……
每一样物什都尽显天家富贵。
看着周围的一切,江令薇耳旁莫名响起裴渡舟曾说过的话,“成了君主,十二州的一切都将为你所有,你不想拥有吗?”
“我只要能吃饱饭,有肉吃就够了。”当时她这么回答。
听到她的话,他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现在想来,江令薇觉得,他大概是在笑她的天真。
他要帮她成王,她以前没什么想法,他要她做什么,她就去做。毕竟,他是恩人。
今日是她第一次来金銮殿,昨天包括前十七年她都没有来过,与皇子府以及臣子的府邸万分不同,所有陈设装饰皆是天下最精巧的存在。
此刻,她站在接二连三往前走的朝臣之中,可能是被天光晃了眼,周围人的身形渐渐模糊,只有前方雕梁画栋的宫宇是那般真实,汉白玉的台阶就在身前,祥瑞的铜龟铜鹤伫立在侧方铜座上……
高高在上的天家富贵仿佛也变得触手可及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她脑海里蓦然闪过这个念头。
直到现在,她突然发现从前的自己大概真有些天真,吃饱饭、有衣穿、能安稳活着,这些东西太浅了。
随着见过的更多,懂得更多,想要的也就更多。
“十公主安好,微臣见您一直望着前面的石狮子和铜龟仙鹤,是有哪里不明吗?”
有人在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