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微热,宽厚的掌背上青筋蚺起。她知道,他很生气,但自己在他面前向来直来直去惯了,话语没来得及思考,便脱口而出:“他们是逼我——”
“所以你不想回来。”他压着眉,狭长的瑞凤眼里愠色渐浓,“不想回家,不想见我,你想干什么?”
一直仰着头很累。江令薇想低头,但他完全不给机会,骨节分明的大手用的力道是她抵抗不了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江令薇矢口否认。
“嘴上说没有,心里在想什么?”他伸出二指点着她的胸口,一下比一下重,似乎是真的想挖出她的心来看一看。
“是在想外边那个偷东西的侍卫,还是给你撒花瓣的一群野男人,亦或是又蠢又笨的景家小公子?”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话里的狠辣比之索命的鬼魅还要可怖,“魂被他们勾走了是吗?”
说话间喷洒的热气让人有些痒,她忍住偏头的举动,“都没有,你要自信一点。萧朝一京十二州再找不出比你更俊美的男子,无人比得上。”
这话不假,凡是见过裴渡舟相貌的人,绝不会把他跟抄家的煞神联想在一起,反而是误入凡尘的神祇,人间难有。
此刻,烛火暗淡的光线照在他侧脸上,晕开一片阴影,琥珀色的眼珠更加深邃,也更加高不可攀。
雪莲花的味道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微甜,不浓郁,缓缓地爬过她的肌肤,直到她也沾染上属于他的味道。
“以为这样说就可以蒙混过去吗?”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姿势原因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清楚,他是喜欢这句话的。
事实也如她预料那样,他唇角挂着一抹很淡的弧度。
“我说的都是真的。”感觉到他不再禁锢她的后颈,她立刻低下疲惫的头颅。
眼前是他的月白色外袍,她只能平视他的胸膛,衣衫里传出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嘴里的苦味都冲刷了不少。
耳垂边的手指忽然顿住,他直起身,回视她光洁的面孔,“登徒子。”
本是骂人的话,但他嗓音却微微沙哑,一双瑞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翻涌着铺天盖地的情潮。
“是你太香了,不是我的错。”她神情无辜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
瞧着她纯澈的杏眼,裴渡舟稍稍用力弹了弹她的脑门,“诡辩倒是学的好。”
她正要承认,他俯身捏住她的双颊,在唇边轻轻嗅了嗅,“一股酒味,三月不见,一回来就喝酒,你真是越来越好了。”
听着他又变得冰冷的语气,她摇了摇头,声音含糊地辩解道:“那种场合喝酒也是正常,我吃了解酒丹的。”
“喝酒是正常,但你不正常。”他放开她,在床榻正中坐下,长腿弯曲,双手交叉,是一个审犯人的姿势,“据我所知,应该没人会找你喝酒,除非……”
他薄唇微勾,眼里却毫无温度。
“有世家公子找你喝酒,你一杯他一杯,喝完再续,再接着喝。喝到酩酊大醉,府里下人去找你才肯回来。到了府门前,才吃解酒丹,还不算完,还要再与外边下人说上片刻话,要人提醒才记得进来,喝了酒记性不好是吗?”
字字句句皆是质问。
除了前半段不对,后面的话都对的上。想来是少隐还没来得及向他复命宫中发生的事。
江令薇沉默片刻,实诚地道:“是这样没错,但我是自己喝的,那些人并不乐意跟我喝酒。”
“很失望?”
声音略低,压抑着怒气。
“我没有失望,你在误解我的话。”
“误解?”他眉梢微挑,“平常不见你多爱喝酒,怎么,一要回来见我,就喜欢喝酒了?东宫里的酒就那般好喝,我怎么记得去年相同的酒摆在你面前时,你一口都没喝。”
“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要借着酒意才愿意回来?这府里有让你恶心的人对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淡然的情绪不再,眼中的冷光叫人胆寒。活像是撕开了神祇外表的恶鬼,到人间吞噬血肉。
江令薇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在他神情愈加阴郁要发作时,她慢慢来到他身旁,将手伸了出去,手心朝着他,“……我近乡情怯,并非你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