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新人入职,免不了先吃顿饭。
翰林院的前辈们,订了琼华宴乐坊的位子。
这是听戏,吃饭,喝酒,各种娱乐都可以解决的场所,而且专门接待达官贵胄。
戏台要施展开,这厅便不能太小,不过即使贵客会来的地方,拢共也没有几桌。
隔壁桌坐了几个人,都是男子,还有两个带着帷帽。其中一个白色帷帽,一直给紫色帷幕,倒酒夹菜,应该是地位较高的侍从罢。
这出戏叫《醉打玉麟》
讲得是一位王子嫁给名将之女,王子自幼娇生惯养,身份尊贵,时常在驸马府中摆架子,驸马心里对此颇有怨言。
一日,王子拒绝给名将之夫过寿,名将之女借酒劲,给了他一巴掌。
王子受了委屈,哭着进宫向皇帝告状。没想到皇帝知晓后,并未严惩名将之女,反而劝王子,出嫁从妻,而且名将对国家有大功。名将得知孩子闯下大祸,赶忙绑了进宫请罪。皇帝见状,赶忙好言相劝,说王子嫁入妻家,便是妻家的人,他应该给全天下男子做表率,而不是以为自己还是皇家的人。最终化解了这场风波,小两口也重归于好。
这个故事不仅戏曲,也被改编成多种艺术形式流传。
旁边的男子,砸了杯盏,琼华宴乐坊的人反应极快,迅速收拾干净,好似刚刚无事发生。
叶昭彦收回视线。
桌上一位沈慧宁沈大人,年岁略长。她看着几位新入职的年轻人,想起叶昭彦之前出名的只娶一个的发言,忽然开口:“听闻叶大人承诺,此生只娶一名男子,此番已经高中状元,前途无量,不知叶大人是否心有所属啊,若有,便说出来,刚好我们几个,最擅作美了,哈哈哈。”
叶昭彦没想到,自己只是考完了,就开始被催婚了。在自己看来,这具身体的生理年龄,还是未成年。还要等到八月,才十六岁,行第一个冠礼,甚至不用大办,和往常一样和亲朋吃饭就好了。十五岁被催婚,在叶昭彦视角看来,太可怕了。
“我还早呢。如若碰不到心仪之人,下官便是终身不娶,也极有可能。若遇到,我也起码十八岁才会去考虑这些事。我才刚刚入仕,尚无所成,便真有,也无法给人家什么保障。”
她前面的话,令几位都愣了一瞬,听到后面,才舒展开眉头。
“哎,确实,娶夫,生子,都需要负责啊,尤其是孩子,我怎么也忍不住不操心。今日出来和几位如此卓越的同僚,果然心情舒畅啊。家里那几个逆子,天天给我惹是生非。还有那几个夫君,哎……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啊,你们现在啊,这是最好的年纪了,学业有成,刚入仕途,没有家庭拖累。既然叶大人,还未开窍此事,那便好好享受吧。”
另一位大人接话:“谁不是呢,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女人,辛辛苦苦一生,居然只有中间这几年可以享些福气,之后便一直为这些孩子奔波,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图什么?”
沈大人接回:“想什么呢,只是随口抱怨几句,叫几位笑话了。谁还能不这样做不成?”
旁边一位戴着帷帽的男子突然开口:“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人是被写好的话本么,还是这台上的龙套?就必须按照别人都走的路子走。”
叶昭彦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
沈大人转过去,这厅里可能都是达官贵族,不敢轻易得罪,她作个揖问:“阁下倒必然不是龙套,可是这台上哪怕是个角儿,也得按照本子走。您倒是觉得自己清醒,可我们这些人,就算意识到了,不也得照做吗?你还能不嫁人吗?你膝下无人,以后怎么办呢?”
叶昭彦见那小公子一时半会说不出话,自然的接道:“沈大人言重了。或许有的人没有意识照做而已,像在戏台子上演戏一样完成任务。还有的人,清醒了还是照做,是因为她们以为,这样便能抵消,人对于老病死的恐惧。”
“人类除了被目标所驱使、惯性所驱使,自然也会被恐惧所驱使。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些恐惧一直萦绕,便会促使人们去做。”
其实基因应该也会影响,但是在这里讲什么生物啊!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几位大人才纷纷表示,似乎确实如此,不愧是新科状元啊,参悟东西,果然比一般人透彻。
隔壁那几位小公子,除了出声那位戴帷帽的,其余人都转过来看着她。另一位没有出声,也戴着帷帽大祁,身位也是朝向她。
只有那一位静止不动。
叶昭彦想起来这个声音是在哪里听到的了。
那家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