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以宁当然心知肚明。方家拥有大楚的米粮经营权,且不受官府辖制,各地粮仓加起来更是能养活大楚半数人口,偏偏方家之人安居一隅,从来不涉及朝堂半步。甚至方家先祖为了避开朝堂倾轧,举族迁往偏远的林州定居。这样的方家怎么可能答应助他一臂之力呢!那他当然要自己想办法。既然如此,能拿到多少粮食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他凭自己本事赢来的粮食,这些人又凭什么瞒着他随意处置!简直是找死!这般想着,楚以宁的神态更加高傲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丝毫不将对面几人放在眼里,嘴上更是不饶人:“看来这里的聪明人不少,可惜聪明人往往活不长久。”孟清菡轻笑了一声,说话的气势却不输楚以宁分毫:“二殿下既做了初一,我们做十五又有何不可!这世上你来我往,断没有只挨打不还手的道理。”“没有吗?不见得吧!”楚以宁依然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中透着一丝调侃的意味。“据本殿所知,淮南王对孟姑娘十分痴迷且纠缠不休,孟姑娘不也没办法拒绝吗?”“一个淮南王都无法拒绝的你……”说着,他的目光从方淮兄妹二人身上扫过,随即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这才继续道:“就算如今再加一个方家,你觉得就能拒绝得了本殿?嗯?”“拒不拒绝得了,二殿下不是已经瞧见了吗?难不成大楚的二殿下竟是个自欺欺人的主儿?”孟清菡言辞犀利,语气中同样是满满的讥诮之意。被这般打脸,楚以宁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他今日前来,可不仅仅是质问二百万担粮草的事。毕竟,再如何质问,他也不可能从镇国公手上将粮草重新夺回来。而据他所知,方家粮仓的囤粮可不止这个数!他要的不多,只要三日内,重新为他筹集至少原来三分之一的粮草,他便可以考虑放他们一马!不过……如果这些人不懂礼貌,不识抬举,他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让他们懂一懂“礼”为何物?楚以宁眯起眼,一一扫视在场的几人,轻声喝问:“所以,你们这是铁了心,要与本殿为敌?林州的事,本殿做的确有不妥之处,但只有你们方家愿意助本殿成事,本殿可纳方瑶为妃,就当做是对你们的补偿,如何?”“道不同不相为谋。”方淮毫不犹豫与他划清界限。楚以宁冷哼一声,“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要!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本殿就让你们好好认一认自己的身份。”话落,楚以宁双掌轻轻相击,厉喝道:“动手!”花厅外,眨眼间围满身着劲装的黑衣暗卫。方淮眉头紧皱,迅速起身护在方瑶三人身前,沉声低喝:“二殿下便这般沉不住气?”“本殿要的是一个结果!既然你们给不了本殿想要的结果,那本殿自然自己想办法来拿。”楚以宁边说,边被自己的心腹护送到黑衣暗卫的包围圈外。“给本殿捉活的!”一声令下,那些黑衣暗卫立刻运起轻功,朝花厅里的人冲杀而去。没想到这些人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原本勉强镇定的小丫鬟尖叫一声,扔了手中的托盘,立刻朝内宅逃窜。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顿时洋洋洒洒飞了满天。池九瑜瞪大眼,猛地探出两条小短腿,从座椅上哧溜下去。捡钱!捡钱!不捡浪费了!此时,方瑶的醉意也被吓没了大半。她一把紧紧抓住池九瑜的手腕,哆哆嗦嗦往方淮身后躲。“快过来,二哥这里最安全。”池九瑜抬头看了看快哭出来的方瑶,再看看连脸色都未变一下的二嫂。毅然决然挣脱方瑶的手……不能耽搁,她的银票快落地了!一会儿完事儿,还可以去用这些银票买东西吃,正好压压惊!方瑶“哎”了一声。瞧见池九瑜是往她今早带来的那些黑衣人身边跑的,顿时放下心来。然而一转头,花厅外的黑衣暗卫已然如鬼魅般杀到近前。她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拽住方淮的衣角,眼里的泪泡,已经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滚落下来!她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哪里见到过这般骇人的场面。能站着没瘫倒,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努力了!要不是大哥二哥怕她一个不小心被二皇子那个诡计多端的男人绑去做人质,一致决定将她带在身边。她现在就不用受这种罪了!此起彼伏的金铁交鸣之声不断在她身边交错,方瑶死死捂着耳朵,连眼睛都闭得紧紧的,恨不得蜷缩到地上去,一点不听,一眼不看!这样在刀剑砍在她的身上前,她至少不用那么害怕。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一会儿,方瑶忽然发现她身上好像不痛唉!,!她没有被砍!方瑶精神一振,悄摸摸睁开一只眼,往外探头一看,顿时对上了楚以宁那要吃人的眼神。她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把头缩了回去。退散!退散!冤孽退散!她以后再也不色色了!一刻钟后,经过一场激烈混战的花厅变得破败不堪,之前冲进来的黑衣暗卫也被早已埋伏在这里的镇国公府暗卫逼退。双方在方府偌大的庭院内,各占一方,摆开了对峙的阵势。就在这时,孟清菡脚下错开一步,从方淮身后站了出来,笑道:“二殿下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世上之事,皆是有来有往才对!”话音刚落,周围院墙上早已布置好的五十名弓箭手骤然现身,同时拉开弓弦,无数离弦的利箭朝黑衣暗卫齐齐射去。与此同时,一直跟在楚以宁身边的心腹,大喝一声:“保护殿下。”他猛地抽刀挑飞一支射向楚以宁咽喉的长箭。同一时间,黑衣暗卫拖着受伤的身体,迅速扑向楚以宁,以身挡箭。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阻挡住一部分箭雨,楚云桉的身后仍有部分箭雨破空而来。楚以宁心中大惊,身体猛地一缩,姿态狼狈地蜷曲进轮椅里。“嗖嗖嗖——”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在耳边骤然响起,紧接着后背传来一阵密集而剧烈的猛烈撞击。那撞击震得他后背阵阵发麻,甚至有一种被无数箭矢狠狠扎进脊梁的错觉。他知道这是错觉,但他还是好痛,之前脊椎受伤的部位仿佛又开始了钻心的疼痛。想到御医说的瘫痪,楚以宁呼吸都跟着停滞了一瞬。然而,瞧见对面几人双手抱臂,那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的样子。他顿时脸色涨红,气得脑袋瓜子一阵嗡嗡作响。他们怎么敢!他只是想把方家兄妹抓起来威胁方家筹粮而已,这些个商户、贱民怎么就敢对他痛下杀手!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就不怕他禀告父皇,光明正大诛他们满门?刺杀皇室,可是大罪!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方淮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真诚、也最灿烂的一次笑容。“二殿下,虽然我们尊称您一声二殿下!可大楚的二殿下如今理应身在何处,恐怕您比我们更清楚吧!”楚以宁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父皇派他去安抚萧家军,他此时本应是在大楚与东旭国交界处的隋云关。然而,这一句话也令他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为什么这些人敢瞒着他献粮?为什么这些人敢对他痛下杀手?以及这些能将他的暗卫都逼退的黑衣人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你们算计我!”楚以宁猛地挺直身躯,表情狰狞地怒吼,“我就说这些黑衣人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培养出来的,原来是早就跟镇国公勾结在了一起。”然而,他的理智却并未被愤怒冲垮,反倒在受到刺激之后,愈发清醒起来。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来方府质问献粮之事的时候,已安排三十名暗卫相随。有这些暗卫在,对付孟家方家这样的寻常人家,就算将他们满门屠戮也绰绰有余。但如今镇国公府的人也掺和其中,他的战力就明显相形见绌了。更何况眼下他的人还个个都身负重伤,战力大打折扣。而自己身体无法动弹,稍有不慎就容易负伤。不过幸好他为了以防万一,还留有后手。楚以宁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谨慎问道:“你们跟镇国公勾结有何目的?”目睹了楚以宁的一系列神情变化,从最初的嚣张跋扈,到此刻的色厉内荏,方淮心中只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痛快。连再次回想起,这人算计他妹妹时的那股恶心之感,此刻都淡去不少。“目的?我们能对大楚的二皇子殿下抱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让你也尝一尝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儿。”“二殿下为谋算我方家粮仓,甘愿以身为饵,我方家回敬二殿下黄粱一梦,如此,也算两清了。”话落,方淮开始活动自己的手腕,他朝楚以宁礼貌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二殿下是自己走,还是我送您一程?”楚以宁尚未开口,围墙上再次响起弓弦拉满的咯吱声,仿佛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那些利箭便会直取他的性命。他瞬间脸色煞白,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就在这时,方瑶忽然从方淮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娇声娇气道:“二哥,你送他一程吧!这个人真的太坏了!咱们方家世代居住在林州,离京城那~么~远,你还能无缘无故算计我们,这种人不打不行啊!”此刻,再见楚以宁瞪着她,方瑶顿时双手叉腰,气鼓鼓地喊道:“退散退散,小人退散!莫挨老子!”方淮眼皮子一抽,若不是眼下不是教训人的场合,他恐怕早就一个爆栗敲在方瑶头上了。,!“不是无缘无故!”楚以宁忽然说道。“啊?”方瑶懵了一下,下意识向她二哥投去求助的目光——这人又在耍什么坏心思?方淮也皱起眉头,“你说什么?”难不成这人背后还有人指使?“本殿说,本殿不是无缘无故算计你们。”楚以宁目光扫过孟清菡,随即露出一抹满是恶毒的笑,“本殿当初就是受了孟姑娘的启发……”孟清菡挑眉,没想到都到了这般田地,这位二皇子竟还妄图挑拨离间,她都有些好奇这人会说出什么了。“不知小女子做了什么,竟能启发您这样的人?”她这话里不无讽刺,楚以宁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完,他才道:“当初就是有人告诉本殿,池家二公子与扬州首富孟家之女走得很近。”“那时,本殿正打算扫清扬州遗留的罪证,你们孟家也在其列,本殿自然知道你接近镇国公府的原因。”“当时本殿就在想,既然孟家能接近镇国公府借势,那本殿为什么不能接近与孟家交好的方家借粮呢?”“结果一番调查,本殿发现方家最宝贝的就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还一心为其招婿……”楚以宁笑得越发张狂,他身体微微前倾,朝对面几人张开双臂,耸着肩膀,语气轻佻道:“那本殿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学着孟家投其所好啊!”那嚣张的姿态让人恨得牙根发痒。对面射过来的视线像是要把他刺成筛子一般。可他们越愤怒,楚以宁就越高兴越爽快,甚至饶有兴致地调戏方瑶几句。“阿瑶不是很吃这一套吗?是不是啊亲亲阿瑶?”方瑶的脸颊迅速涨得通红,又羞又气!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竟然敢当众调戏她!“你……”方瑶刚一开口,便被孟清菡一把拉住了胳膊,她抢先高声道:“且不提我与阿舒早在五年前便于灵山寺邂逅相识,其后我更是对他真心相许!”“就算退一步来说,即便我们之间是一场利益交换,但只要池家需要,我孟家的万贯家财亦可尽数无条件相赠!”“我有钱有颜还有一颗真心,敢问二皇子您有什么?您拿什么跟我比?”:()满门炮灰读我心,全家杀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