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关于简家的案子。
简大人是安兴十三年的探花郎,名满京都。后因得罪上峰被寻了错处贬去边疆苦寒之地。
一介书生却要治理边疆,众人都觉得他做事太过尖锐不够圆滑,为他扼腕叹息,却没人敢出言相帮。
其妻是伯府嫡女,本可留京,却毅然跟着他去往任上。她辅佐夫君,事事以当地百姓为先,很得当地人爱戴。
二人有一子一女。长子文武双全,才华不在其父之下,且相貌俊秀,极可能家中数年后再添一位探花郎。
女儿玉雪可爱聪慧异常,因年纪尚小且鲜少在人前露面,文书中并无过多记载。
便是这样的一户人家,于一个多月前在回京路上遇到劫匪,全家都没了性命。家中主仆四十余人,断肢残躯尸横遍野,死状惨烈。
越崚非想到早晨起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跟受惊小兽似的,即便睡着也端正倚靠门边,半点不敢松懈。
秋夜寒凉,他难得发了点善心给她披件衣裳,意外见到她的手。
本该细白莹润的手背却布满斑驳细小伤痕,手腕处有许多擦伤。他小心把她衣袖往上撸起一点,见到的是结疤鞭痕。
哪家的小姐会是那种模样?
定是人牙子在路上抽打所致。偏她装作男孩且是哑巴,不敢喊疼也不能堂而皇之想办法上药,故而鞭痕只能硬熬着等它愈合结痂。
幸而是从寒冷北地回京的途中,一路过来天气都不会太热。一个多月前可不似现在那么冷,但凡天热些伤口都很容易感染。
思忖间,马车速度放缓,侯府大门近在眼前。
越崚非回到逸昶堂。刚进院子,远远看到清语正在陆源身边绕来绕去,口中念着:
“好总管,你就分我点事情做吧。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针线上?我虽针线做得一般,却可帮忙裁剪画花样子。再不济,穿针引线也使得。”
陆源摸着浑圆肚子立场坚定,“三爷还没回来,不知对你有何处置。我不能越权,一切等三爷回来再说。”
“可我不知该做什么。”
“喝茶赏花。茶水间的茶你自取了,选哪个都好,别让三爷知晓就成。至于花,咱们院儿里没有,你可到侯府花园里去,随便摘。有人问你,就说三爷要的,保管拿多少都行。”
清语乖巧“哦”了声。
越崚非轻轻一咳。
陆源连头都没敢回,直接拔腿一溜烟往里跑了,浑圆的身体奔起来倒是快,片刻功夫没了踪影。
清语吓得愣了愣。也想溜,没敢。只能低着头磨磨唧唧过来,好不容易花费了大把时间蹭到三爷跟前,讷讷地说:“三爷好。”
越崚非沉声问:“想偷我茶喝?想借我的名去摘花?”
清语小心地回头看了眼陆总管离去的方向,拼命摇头,“没、没想。就听听而已,没打算真去。”
她摇头的时候,小脑袋一晃一晃的,连带着发顶那些很短的头发翘起来,跟着一起摆动,毛茸茸颤巍巍的像是即将绽开的小花,看着很好玩。
越崚非抬手,在那几根倔强翘起的头发上轻轻压了压。
非常柔软顺贴的触感。就和她的人一样,柔软,细致,丝毫都没有攻击性,极其温和,却也倔强。
越崚非轻声说:“你可以想,也可以打算。三爷准了,那些茶你随便喝,管够。至于花,去摘就是。”
清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抬头,脑袋撞到他还没收回的大手上,“啊?”
“往后你在这里,大可以放松些,不必太过拘谨。”越崚非说着,声音更是放缓了些,又压低了些,“简清语,你是简衡的女儿,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