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宗师的训诫一次比一次更冷酷,甚至打到虚弱的齐凛昏迷又再次醒转过来,用暗红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师父。
他原本穿着的衣服很快浸透了冰水和血,结实精瘦的身体很快地消瘦下来,漂亮的红色长发黯淡而凌乱地点着水面,原本磁性的嗓音因为时不时极力的忍耐变得沙哑。
只是他并不臣服。
沈渊用尽了所有能设想到的手段,却依旧无法奈何自己曾经最好的弟子。他明明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成熟猎人,精通所有驯服野兽的手段,却始终只能抓住那头世上最漂亮的猛兽,更用力地攥紧他、掌控他,而无法令他的心臣服。
于是齐凛甚至歪着脑袋,略显涣散的眼睛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你什么也不懂,师父,你不知道……”
当沈渊用鞭子抬起齐凛的下巴时,发现年轻的逆徒已经又昏睡了过去,并没有说完这句话的意思。
心烦意乱的大宗师放下鞭子,从囚牢当中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曾经最宠溺的小徒弟变得乖巧听话,难道温柔的对待和严酷的训诫还是不够么?或许是他作为师父还不够好,或许是他犯下了太多的错误,可是……
可是怎样做才是对的,齐凛?
沈渊再次踏入了冥想室中,他闭上眼。
过去的许多天里,他已经冥想过很多次。他的身上并无灵能腐化,可是心境却凌乱而迷惘,就像波涛翻涌的海面,再难恢复平静。
他过去犯过很多错误,每一次他都会虚心接受教训,并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灵能者。他以为往后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就算小弟子偶尔误入歧途,他们也很快会把这个错误纠正。
——可如果齐凛从来都不认为这是错误呢?沈渊,你又凭什么伤害一个如此信任着你的孩子?
就在沈渊心神不宁的时候,一道虚幻的声音在冥想室里响了起来。
“想起你过去的错误了么……大宗师……”
沈渊闭着的眼睛微微颤抖,眉头紧紧皱起:“滚。”
角落里的香炉中袅袅升起烟雾,那些半透明的烟雾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渡鸦。它用嘶哑难听的嗓音大肆嘲笑着:“你害怕我们……你害怕你的弟子,会因为相信我们……重蹈覆辙……”
沈渊倏然睁开眼,灵能化为利刃斩过了这道邪魔的身影。
然而烟雾弥散之后,悔恨依旧盘亘在心头。故而邪魔再次从阴影中重聚,发出“嘎嘎”怪笑:“大宗师的错误……以千万人的血为代价!你害怕了!”
灵能利刃再次掠过,将渡鸦打散。
沈渊深深呼吸,这次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心头翻涌着的情绪。
他看到黑暗之中矗立着一对狰狞的鹿角,那头象征着权力的邪魔——麋狮依旧阴魂不散。它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沈渊,语调恭敬:“那为何……不巩固自己的统治呢,伟大的大宗师?只要你永不退位,就可以永远恪守你立下的规矩,不会有人可以打破原则,重蹈覆辙……”
“让那个逆徒永远听话!”渡鸦在旁尖叫着附和,“让他没机会犯错,和你一样的错!”
“是的……你明明听见了他叛逆的话,他的僭越和不服从,都已经明目张胆地触犯了你的权柄,你还要等着他来推翻你吗?”麋狮的呓语声低沉而蛊惑,“你知道的,你其实可以把他变成永远听话的乖狗狗,呵呵呵呵……把齐凛,变成你的omega——”
灵能再次亮起,化为无数刀光剑影,将这些邪魔的幻影全部撕成碎片。
沈渊没有再听下去,而是踏出了冥想室。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心中尚且有迷惘,那么再斩杀多少次邪魔都无济于事;而且随着自己的迷惘越深,这些邪魔的话语也只会变得越清晰和诱人。
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未能封闭自己的心灵破绽。
他需要知道那句话的答案。
只是当沈渊回到囚牢里的时候,发现齐凛仍处在昏迷当中,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醒来了。
年轻alpha的脸色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却顽固地停留在那。他的红发凌乱地贴着身体,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被放下来的时候只能乖顺地靠在师父怀里,毫无知觉地起伏着胸膛。
他身上的腐化痕迹已经很淡了,想必没有堕落之虞。
沈渊将他安置在卧室里,还是没有解开灵能锁链,只是拿被子盖上了,然后叫来医生为他看诊。得到的结果是身体虚弱,但没有伤到根本,只是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至于他至今昏迷不醒的原因,无非是心思太重,太久没有好好地休息。
在思考着的时候,沈渊已经下意识替他将医生开的药都分好了,放在从周一到周日的小药盒里。
虽然被关起来教训的是齐凛,但精疲力竭的却是沈渊。
现在大宗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计可施。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替齐凛撩开了凌乱的额发,然后停顿了一下,揉按着他后脖颈处的alpha腺体,眸色逐渐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