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可有乐子瞧喽!”
……
对街的茶楼上,一群军士打扮的人正围在窗前,中间簇拥着一个黑衣银甲的年轻将军。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风尘仆仆,似乎是刚经历过一场马不停蹄的急行军,人人面带疲惫之色,却依然沉默而整肃,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音。
因为全城封禁,抓捕要犯,街道上没有其他行人,一片沉沉的死寂。
一街之隔,那间红油面馆里的议论声,也就刚好能传到这里。
不大不小,正好让人听清。
听到“凌迟处死”几个字的时候,那位原本正坐在窗边喝茶的年轻将军,眉梢微微一跳,端着茶杯的右手,五指,也在这一瞬间,猛然地收紧了。
咔嚓一声轻响,那只厚重的粗瓷茶杯,竟是硬生生地被他捏出了几道裂纹。
“大殿下。”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军士赶紧上前说:
“大殿下不必忧心。如今,城内城外都已经封锁,下面的兄弟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那黎王被我们困在城中,他又不能长了翅膀从天上飞出去,早晚都会落到殿下手里。倒是殿下自己,千里奔袭回来,才应该多注意休息才是。”
——这年轻将军,正是收到黎青谋反的消息之后,刚刚带着辽州军精锐轻骑,从关外急行军赶回来,在黑水城阻截黎青的,先皇帝长子,陆焕。
听到下属这样说话,陆焕却摇了摇头,只是道:“我了解我的老师。”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说了。
两旁的军士们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话。
片刻,还是其中一个侍卫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陆焕手里捏成了碎片的茶杯收走,又叹了口气,说:
“殿下可是还想着黎王?恕属下多一句嘴,黎王虽然是做过殿下的老师,但当年那件事,分明是黎王对不起殿下在先。黎王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与殿下无关,殿下又何必——”
陆焕听到这里,却是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对不起我么?”
“——怎么不是?”侍卫说道:“当年,先帝驾崩之后,是黎青第一个站在金殿上,向文武百官传的圣旨。先皇帝死的蹊跷,这事我们不敢议论,但谁不知道那就是他黎青一手策划出的局面?!殿下身为长子,又是黎王的学生,满朝文武谁不以为必定是殿下继承大位,连贺表都写好了,可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声音却忽然愤懑起来。
“——没想到,却是黎王不顾师徒之情,竟然选择去扶持殿下的幼弟,控制朝政,反而将殿下外放北疆!哼——如今殿下带着浩浩荡荡三千辽州铁骑,回关捉拿反贼,也该是他的报应!”
三年前,黎青在宫中毒杀先皇帝。
其时,朝野上下都在黎青掌控之中,而先皇帝生前并未立储,按长幼排序,继承帝位的理应是大皇子陆焕。
况且陆焕还是黎青的学生。
当时,先帝意外身死,朝堂上一片动乱。得知是黎青在背后操控此事时,大皇子一脉的人马却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自家殿下素来与黎青亲近,都是喜气洋洋地奔走相告,准备凭着这一份从龙之功,跟着飞黄腾达。
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消息——
却是一纸诏书,勒令皇长子陆焕即刻出京,不得延误,只许带二十人护卫,从即日起,驻守辽州苦寒之地,与北蛮交战的关外前线。
那份圣旨,盖着国玺,却再分明不过的,是黎青的笔迹。
末了,还有两句话:
北蛮不除,不准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