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顺理成章地,遇见了当今天子。
前朝灭亡,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九年,公主今年正是十五岁,如花似玉的年纪。
大夏朝的少年天子,就这样对公主一见钟情。
天子是傀儡帝,但那也是皇帝,只要他不碰政务,在这种场合下,想去皇宫哪里游玩,没有黎青发话阻止,其他人基本上也只能由着他去。
而黎青虽然控制了内宫,毕竟身体根基太差,精力有限,对这种皇宫的节庆事务,一向是能不管就不管,都是全盘交给信任的宦官,和几位太妃主持。
事实上,他本人当天根本没去赴宴,而是在就北蛮今年的动向,跟兵部议政。
——等黎青听到少年天子语出惊人的,要迎娶前朝公主的言论,时间已经是九月中旬。
九月份,天气急剧转凉,加上京城连续阴雨,每年这时节,总是要旧伤复发。宫中消息传来的时候御医正在替他诊脉,黎青一下子没忍住,扶着床榻,直接呕出了一口血,忽然就感到无比的荒谬和好笑。
他为了夏朝的江山,落下这一身伤病,原本策马引弓的少年将军,如今连一口剑都提不起来。
位极人臣。
美酒佳酿,山珍海味,却连一筷子都不能碰。
有时候旧疾发作,疼得整晚睡不着觉,五脏六腑都要绞在一起。
第二天一清早,天未亮,就又要穿戴整齐,去玄极殿上主持朝会。
夏朝的皇帝,却在和他说要迎娶前朝公主。
黎青让宫人把皇帝饿了三天。又查问当时中秋宴上的情景,处置了相关宫人。正当他叫来礼部官员,让他们草拟一封朝廷正式文书,前去问责那位前朝公主的时候,另一个消息却传了出来——
公主已经怀了少年皇帝的身孕。
京城震动。
所谓“迎娶”的说法,还能说是少年人的无心之言。然而,一旦涉及到天家血脉,事情立刻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黎青当即意识到,少年皇帝的身后,还有另外的势力在支持。
“前朝余孽,贼心不死。”
虞南雁恨声说道:“真是笑话,当今圣上才十二岁,谁知道那公主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先皇帝才走三年,尚且还有公子在京中坐镇,有些人复辟的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如果这位前朝公主,生下的是男孩,那么,就是当今陛下的长子。
而如果未来的皇后生不出嫡子,或者皇帝将前朝公主扶为正宫——
那么,这位皇长子,就将继承夏朝的帝位。
如此明目张胆的谋划,京城的文武百官又不是死人,当然反应激烈。
而争议的焦点。
就在于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帝的。
中秋宴在现场的宫人们被盘问过一遍又一遍,根据这些证言,那天夜晚,两人在太液湖边游玩时,少年皇帝确实屏退了宫人,单独和公主相处过一段时间。
可是幕天席地,纵使当时发生过什么,事隔一个月,也没有任何痕迹了。
而根据当时在场其他人的证言,有信誓旦旦说,看到那天公主离开的时候神色仓皇,身体似有不适。
另一些宫人,则对这个说法大摇其头。
——这就彻底没法说清了。
皇帝一口咬定那就是他的,要将前朝公主迎娶为皇后。公主府中仆人及亲眷都表示公主从不出府,除了那一次中秋宴之外,无从接触外男。
朝中各个部司,则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想亲政,前朝想复辟,世家大族想让我死。”
黎青说到这里,忽然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虞南雁赶紧扶他坐下,又把盆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他咳了好一阵子,终于和缓下来,非常沙哑地笑了一声,说:
“坐镇京城?我拿什么坐镇?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是在我病得起不来床的那几天里,消息闹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