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玟神色自若的与我走在仁爱路宽敞红砖人行道,嘴角不经意的带着浅笑,反倒是我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心神有些不安。
人行道有一些原本青绿的榆树,被上个月的台风摧残得令人触目惊心,木架支撑着的怪异模样,就宛如一株株伸手向天激越呐喊的身影。
路旁还有台北养工处的人高站在工作车上,忙碌的为前些年移种根柢不深的树木修剪招风的枝叶。
听说过几天又有一个台风会侵袭台湾,究竟有多少根柢不深的树木能够在下一个台风后幸存?
转入街角巷弄进入相熟的咖啡厅,在当年我们仍是五人公司时,我们常戏称这里是会议室。
我们曾经在这间不到二十坪大的餐厅角落那张桌上,讨论出许多展业大计。
华盛总是慷慨激昂,又不时高谈阔论一些天马行空的热情奇想。
当玟玟开始发言,自然而然所有不着边际不切实际的谬论都收敛起来,大伙儿这才开始认真的面对眼前议题。
经过对机会风险可行性反覆评估后,诠星则总是最早对我说出:“我认为有把握!让我们完成它吧!”诠星有沉着又充满野心的个性。
然而往往要等到晓祺归纳分项整理重点,列出执行步骤,优先顺序,配合事项后,才知道我们究竟议决了什么。
此刻四年来一直冷静自持的玟玟,坐在同一张餐桌我的对面,细心为刚送来的热咖啡加糖~一匙半,不多也不少,轻轻搅拌后,一丝不茍的在适当时候淋上奶球,上午十点早餐的客人都已离去。
餐厅静悄悄的,只有穿越玻璃窗放肆洒入的阳光,在无声的空间流动。
“大哥!你自我出社会以来一直照顾我,我绝对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所以……。”玟玟俏皮的耸肩,摊开双手说:“你要知道什么就问吧!”
玟玟一如往昔直接切入主题。
阳光在她耸起的肩头造成波状阴影,被阳光染成金黄色的发丝,与她高扬的黑眉,很巧妙的成为颜色的渐层对称,究竟是嚣张的金黄不经意的染亮浓郁的檀黑?
还是沉稳的檀黑正吞噬着浪漫的金黄光彩?
我定定的凝视玟玟的眼睛,声音有点沙哑的回答:“我不想知道任何事情,我只要知道玟玟过得很好!很快乐,就心满意足了!”
玟玟仍然保持脸上那抹强笑:“大哥说话比以前人性化多了!是不是因为跟晓玲好过的关系?”
这小妮子有点防卫过当的咄咄逼人,提到晓玲,我神色依然平静,心绪却有如针芒穿过般抽搐一下。
我还是低沉的说:“这些年你们一路辛苦的陪我走过来,承蒙你们叫我一声大哥,我是真心的愿意像你的父兄一样爱护你,只是前几年我全心都放在如何把公司经营好,只觉得你们分红收入高就好了!从来没有关心你们的生活,现在大哥想通了,……嗯……比较人性化多了!你心理有什么为难的事,当然应该跟大哥说。”
“我那有什么为难?我最为难就是你这木头大哥!总是一本正经的训人!就怕做错什么事落在你眼里。”
玟玟俏皮的斜瞥着我:“现在好了!你现在还不是初次一见面就跟晓玲好?”
又打趣我:“不叫你大哥!难道叫你朱哥?难听死了!”又装成娇羞的啐我:“明明知道我哥哥和我这样,还要做人家父兄?你不怀好意啊?”
我瞠目结舌的听着玟玟说话,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我原本作好心理准备要面对一番剖白,就如同报导中家庭性侵害事件泣诉一般,谁知玟玟巧语调笑着,反而让我尴尬起来。
“看见你出门时,那么样天塌下似的样子就有气!不消遣你一下,真不知道你会说出什么话来?”玟玟仍然俏皮的对我说。
我终于回过神呐呐的问:“你真的和你哥哥……?”
玟玟逃避我的凝视,低着头幽幽的说:“我今天就是要跟大哥说清楚,我知道大哥关心爱护我,我不想大哥认为我做了坏事,我就是想要大哥知道,我在作什么!我在想什么!”
……玟玟是眷村孩子,父亲是低级军官,所以玟玟也像其他眷村孩子一般,从小就学会独立坚强,还有一个大九岁的大哥,在玟玟读高中时就出国留学,很早已经在国外成家立业。
高三那年母亲病故,她大哥没有回来奔丧,只是寄了点钱回来。
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像其他老兵一样染上归乡热,找到亲族后从此很少回台湾,即使偶尔回来也是尽谈些玟玟听不懂或是不想听的事。
北上就学后,很自然的与她二哥一起住,她二哥那时候大学也还没有毕业,俩个半大孩子,就这么相依为命的独自生活在一起。
初开始时候还挤在一张床上,是住新庄的姨妈来探视,才又帮他们另租了住处,兄妹俩个在失去母亲后,痛楚的学会互相照顾。
玟玟仍然平静的叙述:“一切并不是像小说上写的那般,发生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没有任何激情或冲动,就是自然而然的发生。”
兄妹俩也不像小说情节般情欲高张乐此不疲,玟玟当时并没感觉太多性爱的欢愉他们就宛若彼此慰藉,有时候玟玟想念妈妈,也会哭泣着抱住哥哥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