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年把孟福月送的鸡蛋和肉收起来,和她在院里闲聊。
“我心里也恨赵氏恨得牙痒痒,可谁叫她有个好儿子,我公公舍不得一个姓杜的读书人,只能让她继续逍遥了,你别太埋怨,以后还有机会。”
秋华年笑着摇头,“族长也帮了我和云瑟很多,我们没有因为这件事埋怨他,今日就算是族长直接让人叫云瑟去指导云成,云瑟也会去的。”
“我知道你们两口子都是身正气清的好孩子,是我公公自己觉得脸上无光,一时不敢见你俩。”
孟福月看着院里的棺材,换了个话题,“云成去府城考试我们夫妻要跟着去,提坟时帮不上忙,但你宝仁叔已经安排好了,无论是跟着去上梁村的人手,还是挖坟穴的人手都不用你操心。”
“秋传宗和周氏怎么样了?”秋华年问。
孟福月见秋华年连爹娘都不叫了,心跳快了几分,片刻后却觉得爽快舒服。
“还在猪圈里关着呢,每天给点水和饭,关几天死不了人,我公公和上梁村的村长说好了,怕他们捣乱,等你提完坟再放他们回去。”
上梁村是杂姓聚居的村子,秋家不是村里最大的姓,现任村长也不姓秋,不会为了秋传宗一家和杜家村硬拼。
在秋华年为生母提坟这件事上,杜珍禾还是尽了力的。
杜云瑟指导了云成足足一个多时辰,云成回家后,族长问他,“云瑟怎么说?”
“云瑟兄长问了我四书和孝经,还让我背了几篇在县学做的文章给他听,我文章中的不足他全指了出来,不懂的地方他也全部回答了。”
云成顿了顿后说,“兄长的学问绝不只在秀才的水平,哪怕举人、进士也当得,更难得的是,无论我的问题在他眼中多么简单,他也没有因此不耐和敷衍。”
云成回家后听说了赵氏谋害华年嫂子的事,对爷爷的选择,他不太赞同。他在县学与杜云镜同窗了近一个月,实在没看出这个同族人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杜珍禾闻言喟叹,“云瑟是个好孩子,你要以他为榜样与他多交往,老大家的,你在村里也多帮着些华哥儿。”
中午吃过饭后,云成要出发了,提前租好的马车已经到了村口,许多村里人都过来相送。
孟武栋也驾着骡车带着孟圆菱来送表弟赶考,孟圆菱张了几次口,趁人不注意把云成拉到一边,递给他一个荷包。
“我自己做的,里面有提神醒脑的药材,专门托人去县城配的,不许嫌弃!”
云成拿着荷包,“菱表哥你哪来的钱?”
孟圆菱可爱的脸上有些许得意,“我有几天帮华哥儿卖糖,华哥儿分我的。”
“你好好考试,去了府城不许乱玩,不敢生病,知道吗?”
孟圆菱说完之后,像怕被人发现一样飞快溜走了,两人间的小插曲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云成的眼睛追着孟圆菱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突然想再多看几眼菱表哥,看他笑起来时脸颊上的酒窝。
马车另一边,孟福月在和秋华年说话,“路上花个三四天时间,到府城离考试还有几天,等考试结果出来再回来,少说也要十几天,我们怕是赶不上种棉花了,华哥儿你随便支使我家老二老三,不用客气。”
秋华年笑着点头,“祝云成考运亨通,你们一路平安。”
“借你吉言,我们先去探个路,把要注意的事情记清楚,云瑟去考院试的时候就方便了。”
云成一家三口离开村子后,秋华年开始为提坟的事忙活起来。
请阴阳、破土、挖穴这些事虽已安排好,秋华年也得自己再过目几遍,免得到时候出差错。
此外提坟算是小白事,结束后还需要在家里摆几桌席,请帮忙的人好好吃一顿。
秋华年向孟家豆腐坊定了二十斤豆腐,买了二十斤大骨头,十斤肉,十条鱼,十斤糯米和白面,五斤干粉条,一斤白糖,加上各种调料和农家蔬菜,凑了十桌席面。
主食是参了玉米面的大馒头,每桌都有一道小葱拌豆腐,一道糯米甜丸子,一条红烧鱼,一碗粉条炒肉,一盆玉米骨头汤,其他素菜随叫随添。
杜家村的妇女和哥儿们自觉来帮忙,提前处理好了需要的菜,用篦子和菜罩护好放在室内,等当天拿出来一炒就行。
到了提坟当天,杜云瑟早起后没有读书,和秋华年一起给棉花苗根部喷了土农肥,把育种盘挪到房顶吸收光照,接着收拾好东西,坐上骡车出发去上梁村。
加上和族长家、魏榴花家、孟圆菱家借的骡车,一共四辆骡车载着十几个人声势浩大地到了上梁村,远远就有在上梁村外的田里劳作的人跟着偷看。
阴阳先生算好的破土的时辰是午时一刻,此时距离正时还有一个多小时,上梁村村长接待了他们,让村人带他们去秋传宗家休息。
一路上,许多人都站在路边偷偷看他们。
上梁村这六七年间变化不大,秋华年依稀能从原主的记忆中看见似曾相识的东西,找到眼熟的路。
比起他大差不差对得上的记忆,上梁村的人却有些不敢认秋华年了。
秋华年十岁被卖,之后一直没回来过,上梁村的人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瘦到只剩骨头的小哥儿身上,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面容秀美、自信大方的哥儿,好些人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是华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