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前,夏星晓回视他,“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别再见面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何煜看着刚收到的微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砚池的神色,“张总问您《财经快行线》那笔赞助费……”
时砚池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手上的烟灰续得很长,“有关宣传的工作,让公关部直接跟营销部对接。”
他掸了掸手上的烟灰,嗓音在烟酒里滚过一遭,喑哑低沉,“他们不是要参观MUSE中心吗?”
“没看见。”她们乖巧地同时摇头。
两人很有默契,绝对不要招惹一个情绪不稳、随时随地都会原地爆炸的中年男人。
付卫东的步子一秒都没逗留,又急匆匆地进内场找人了。
夏星晓很想提醒他,今天全国的媒体都聚集在这,海昱科技的人是疯了才会到场,不过看总监火山爆发的态势,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彼时,阳光透过大片玻璃穹顶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分子在舞动,眼前人来人往,感应门开开合合,脚步和喧嚣挤满大堂。
夏星晓正在翻着论坛的流程表,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周遭人成规模地地看过去。
上午九点五十六分,一个年轻男人逆着光,大步流星而来,后面跟着七八个随行人员。
西装搭在手臂上,白衬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他身子骨迟缓移动,完全不似其他企业家的菁英范儿,带着放荡不羁的顽劣气质。
心跳声渐渐盖过脚步声和交谈声,夏星晓的手渐渐攥紧衣摆,胸口上下起伏。
男人眉骨冷硬,黑眸冷淡微挑,正跟身后的人交代什么,回过头来的时候,无意识地一瞥,却扎扎实实地撞入她的视线。
只一眼,如电影中的定格,两人的眼神穿过人群,穿过嘈杂的空气,就这么胶着出了一道虚实难辨的光与影。
千山万水,时隔经年,这人竟然回来了?
夏星晓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面,可真正见到的那一刻,还是控制不住地大脑空白,身体僵麻。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心被凿出一片暗黑的沟渠,漏风般被灌入四面八方的凉。
“时总,请往这边走。”礼仪小姐红着脸轻声提醒。
时砚池懒淡地收回视线,没停下、没开口,没有为这猝不及防的重逢表达任何情绪,在一大堆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进了内场。
光影里,他拨开人群在走,周遭有喧嚣、有浮躁,偏偏没有半点波澜。
夏星晓垂眸,掩去眼底晦涩暗淡。
“我靠,这个祖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初宁宁愣了三秒后迅速掏出手机。
“你认识他?”夏星晓指缘压着掌心,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MUSE总裁时砚池?他跟我表哥是发小儿。”初宁宁身板都直了,顾不上跟她细聊,开始解锁手机继续轰炸消息。
“时砚池回国怎么没人跟我说?”她手机撂嘴边,一条条语音急迫地发了出去。
很快听到“嗖嗖嗖”的回复,语音没外放,惊讶声溢出听筒,可见他回国的消息有多么的突然,竟然在他们的圈子里也是新闻。
那时候,咬着的下唇才微微松开,夏星晓抱紧手里的话筒,低声提醒,“宁宁,该进场了。”
十点整,“新能源创新发展”主题分论坛准时开始。
剧场内交错的几何线条向穹顶延伸,一千六百个阶梯座无虚席。
什比克论坛分冬夏两季,为期五天,在海城和什比克轮流举办,整个论坛L省卫视现场直播,全球媒体同步转播。
夏星晓按名索骥坐进自己的位置,她的大脑刚才经历了一场海啸,现在已经缓缓归于静寂。
可台风过境造成颓败余韵还在持续,她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开关麦克风,发出“啪嗒啪嗒”的噪音,最后,终于还是被痛觉神经占了上风,低头去看时微微抽了口气,脚趾和脚跟双双负伤,都磨出了水泡。
左边的付卫东恹恹的,时不时回眸看向门口,对海昱科技的人贼心不死。
右边是头也不抬的初宁宁,手指翻飞地噼里啪啦打字,八卦业务繁忙。
瓶盖和瓶身在反作用力下“咔擦”一声分离,微凉的矿泉水顺着口腔滑入。
醒胃,更醒神。
时砚池坐在第二排,膝盖抵着前排座椅,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调整着同声传译的耳机,腕上的手表随着动作,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悠然且矜贵。
论坛的议题还在继续,主持人邀请行业大咖上台高端对话,嘴里夸张且隆重的介绍词,最后落成一句:“让我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能源汽车MUSE总裁——时砚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