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意原本还暗自不爽的心瞬间舒畅了起来,那种感觉就是像山体崩塌过后,碎石被挖掘机一遍遍挖开的通畅感。“不好意思啊。”她低头,略微抱歉。江厌并不在意,只是道:“下次要找我,提前说就好。”周晚意点点头,追问:“那我没事的时候也能找你吗?”对上江厌探究的目光,周晚意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平常的时候,我也能找你聊天吗?”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砸着窗户。在阵阵急雨声中,周晚意听到了江厌说好。那一瞬间,喜悦盈满了心头,就如同那窗外随风狂舞,疯狂拍打窗棂的枝丫,兴奋得不行。江厌从床头找出一面小桌,支起后将皮蛋瘦肉粥掀开放到上面。“快吃吧,不然凉了。”周晚意眉眼弯弯,“好。”但很不凑巧的是周晚意扎针的是右手,护士刚才叮嘱她千万别乱动的话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眼下根本不敢用右手拿勺子。她也尝试用了好几遍左手,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江医生,能帮个忙吗?”她泪眸轻抬,灯光照在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地羸弱可怜。“能不能,喂我喝粥……”行楷体屋外飓风狂掀,大雨将整座城市淋透。病房内灯光明亮,盆栽里的天竺葵开得正艳,轻轻一碰,叶子上饱满的水珠便顺着根茎一路往泥土里砸,一派安宁祥和。江厌手指弯了弯,倾身坐到病床尾,大手往周晚意面前一摊。周晚意立马把勺子递过去,弯着眉眼笑起来:“谢谢江医生。”男人轻淡地嗯了一声,好看的手指轻捻住塑料勺,慢条斯理地从边缘处拨了勺热粥送到周晚意面前。病房的门大开着,两人距离不算近,男人长臂轻抬,眉眼淡然,“张嘴。”周晚意看了一眼,然后乖巧地张嘴,轻轻含住塑料勺。温热适宜,不会太烫,也不至于冰凉。不像她自己喝粥,每次都是用勺子从粥面最中心开始挖,滚烫的热粥连吹都懒得吹就直接咽下,热意从舌根一路延烧到胃内,没几秒就将一大碗全部咽下,常常被黎秋知嘲笑:野猪吃不了细糠。男人收回勺子,又慢悠悠地拨了一勺。周晚意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俩人之间那面长长的桌子,忍不住问:“江医生,我们距离这么远,你老是抬手喂我不累吗?”“还行,”江厌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可是我累,”周晚意缓慢地转了一下脖颈,说:“脖子有一点点酸。”她看着江厌,“江医生你说这该怎么办?”虽然语气听起来是在询问,但话里的意思却是昭然若揭。她想让江厌靠近一点。走廊外有人走过,拖鞋趿拉着踩在白瓷地砖上,声音由远及近。周晚意见男人丝毫没有反应,左手撑着床缘,将身子微微往前坐了一点点。“这样子就不会累了。”俩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周晚意虽然一脸病容,但在灯光下笑容依旧明媚。她很主动,也很懂得变通。只要最终目的达成,那是谁先低头,谁向谁靠近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靠得离桌子很近,为了方便江厌投喂,还特意将左手撑在桌子上托脸望着江厌,眼神就像猫咪主动索求冻干时一样,乖巧又充满期待。江厌垂下眼睫,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又勺出一口粥送到她唇边:“吃快点,不然凉了。”周晚意哦了一声,加快动作。一碗粥很快见底。江厌默默地收拾桌面,然后将打包盒和一次性塑料勺全部装起来,扔到门口的垃圾桶。夜已入深,病房里的灯光向外倾斜,漏了一地的光。周晚意住的病房在走廊的最尽头,从护士站走过来要好远,江厌想起周晚意挂着对的那瓶药水差不多快见底了,于是侧身朝里看。正巧碰到周晚意的目光,女人正将唇角最后一丝残余的粥卷入口中,目光盈盈地望过来。“江医生,快打完了。”周晚意说。江厌轻轻嗯了一声,“我去帮你叫护士来拔针。”他说完就走,根本没给周晚意再叫住他的机会。她看着手里的床头铃,心里疑惑,江厌刚才这是怎么了?明明按个铃就能把护士叫来,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呢?她隐约觉得江厌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虽然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那种感觉就像是早春里的冰川在消融,缓慢却真切。-护士很快就来了,但江厌并不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