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停下手,抬头唤人:“吕坚!去把太医叫过来。”
吕坚飞快转身,正要领命而去,却被终于能喘口气的婉瑛叫住:“回来,不必去。”
她冲春晓使了个眼色,春晓会意,上前扶起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崔毓容,将人带了下去。
目送她们二人走出寝殿,婉瑛才转头,本来有些不高兴,可在看到皇帝明显紧张的面色时,瞬间什么不悦的情绪都消失了。
“你……你怎么了?”
他抓住她的手,瞳孔不安地晃动着:“小九,就让太医来看一看,好不好?不然朕不放心。或者……或者让人用银针试一下……”
“阿容不会这么做的。”
婉瑛无奈地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世上哪有人会蠢到下了毒亲自送过来的呢?如此简单的道理,连她都想得明白,一向英明睿智的他,为什么会忽然如此糊涂。
可看着他满头的冷汗,额角紧绷的青筋,婉瑛却说不出责怪的话来,只能耐心劝解:“再说了,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吃了不少,现在不是半点事儿都没有么?”
“也许……也许只是药效还未发散出来。”
姬珩满脸恐惧,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都发着颤:“你不知道,不知道这些后宫妇人的手段,万一,万一……”
他突然停下话语,脸色苍白地按着胸口,低头吐出一口血来。
殷红的鲜血,刺得婉瑛双目涩痛,她吓坏了,连忙转头冲外喊:“吕公公!春晓!快来人啊!快去宣太医!”
她一通乱喊,将外面的人全喊了进来。
小顺子人机灵,腿脚又快,火速跑去了太医院叫人。
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经过诊断,是急火攻心,没有什么大碍。
姬珩已被人转移到了床上,他吐了几口血,神智还是清醒的,并不在乎自己身体,只不停催促太医为婉瑛诊脉。
齐太医只得为婉瑛诊了脉,胎像稳定,一如往常,什么事都没有。也用银针试了地上的酥酪,针尖没有变黑,证明无毒。
一场虚惊,却闹得澄心堂人人恐慌,兵荒马乱。
婉瑛忍不住问太医:“真的只是急火攻心?”
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这已经不是皇帝第一回吐血了,上回在敕勒川时,他就被她气吐血过一回。那回是他才从昏迷中苏醒,重伤未愈,尚且还算情有可原,可这回他什么病也没有,连身上的刀伤也早就愈合了,如今只剩浅淡的疤痕,他一向身体强壮,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地吐血?
齐太医道:“回娘娘,确实是急火攻心没错。”
他答得斩钉截铁,可婉瑛却注意到,他在回答之前,下意识望了皇帝一眼。
婉瑛皱眉,正想再说些什么,躺在床上的姬珩就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烦道:“都下去,吵得很。”
所有人安静地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这才问婉瑛:“今日怎么吃起酥酪了?有食欲了?”
婉瑛本来还在思索他吐血的事,被他一问,不得不转移注意力,点头回道:“这个吃了不会恶心想吐。”
“当真?”他的眉眼焕发出喜色,“朕让御膳房的人去做。”
说完就要起身,被婉瑛赶紧拉住,劝道:“我现在不想吃了。”
“好,那便等饿了再吃。”
姬珩点点头,又拉着她的手殷切叮嘱:“以后不要胡乱吃别人给的东西,这次只是侥幸,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深宫里的手段脏得很,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腹中孩子考虑。”
孩子如今是他拿捏婉瑛的不二法门,说什么都没用,但只要提到孩子,婉瑛就会乖乖听话。
就像之前他劝婉瑛不要做太多绣活儿,不然虚耗心神,对保胎不利,还拉上齐太医为自己作证。婉瑛果然深信不疑,这阵子连针线都没再动过了。
婉瑛本想说是他太过小题大做,可看着他紧张不安的眼神,忽然想起在敕勒川时,姬芸跟她说过的话。
他的父亲,就是被他亲手用一碗毒汤给送走的。
所有反驳的话一下再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点点头,认真承诺:“知道了,我不会吃的。”
姬珩松了口气,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唇舌,没想到她这么乖地答应了,心底很高兴。
“对,不要吃,小九只能吃朕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