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陀何以见之?”谢蓬莱也不掩饰,掩在杯口忽然笑了。“一波愁牵千里远。头陀虽然不知人间□□,但晓得这包肉不简单。”空现吃得满嘴油花,“好吃,这是正宗的北食做法,没想到沙海来了这样厉害的厨子。”厨子厉害,但能看出谢蓬莱千里远的愁绪更厉害。谢蓬莱安稳下来,继续陪着空现吃喝聊天。赵宜芳则在街市上四处转悠,花巷的瓦舍里不少人认她,便不方便随意找柳秦桑听琴。酒巷却是好去处,偶尔听听巷议也有收获,那句“夺锦天子门生”就是在酒楼里听到的。“紫雀”的酒的确烈,能让谢蓬莱青睐的她愿意尝尝。赵宜芳到时里面已到了午客最多的时候。无奈之下和人拼了桌,坐定后发现正是一个人抓着脖子喝闷酒的云白鹭。“看来侍读这活计还是太散闲。”赵宜芳用眼神示意云白鹭别声张,云白鹭就给她斟了杯,“下了学去找师傅悉心讨教,却看见师傅陪着个脏兮兮的头陀在那说得兴起,还嫌我碍事。”空现她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并不熟悉。这也是在谢师那儿吃了闭门羹的。但选日不如撞日,暗猜不如询人,“谢师为何还是单身一人?”云白鹭笑着摆手,“我也想不明白呐?我爹以前还曾给谢师说亲来着,她也不愿意。不过不答应是对的,那个参将早就死了,不然连累谢师做了寡妇。”赵宜芳转身给她换了更好的酒,她目光灼灼盯着云白鹭,“谢师是不是喜欢女子?”云白鹭扭过脸,“我不敢猜。这得您去问谢师。”一张脸被锦王揪住了耳朵,赵宜芳皮笑肉不笑,“难不成真是你?”一口酒差点喷出,云白鹭急了,“怎么可能?我……我是”,这会儿不是,可早晚得是月娘的。但瞧锦王为了谢师急赤白眼也是稀罕,云白鹭只卖了个关子,“谢师钦慕的一男一女……都过世了。”明显见锦王松了口气,有连着饮下几杯烈酒,一时没顶住酒意,赵宜芳揉着头,“不去世,本王也要谢师做寡妇。”云白鹭倒吸了口凉气,“那不行,醮夫再嫁谢师未必愿意。”真要是进了锦王府,皇帝也书院修整时,城里客商的叫苦声也早传到了谢蓬莱耳中。开门才是做生意,关门不让货进人出三两天可以,快一旬就让人憋不住要骂娘。谢蓬莱让县衙的人也在加强对各街巷的巡查。街头巷尾传得有鼻子有眼:谢县令得罪了人,仇家想从书院烧到县衙后的夹院要她的命。亏得她警觉才逃过。不过纵火的人已经搜了好些天,再找不着也没理由封城。总不能为了一个人的私怨断送全城的营生。但这么些天,城外只放进来一人。便是那吃酒和肉的花和尚。说不定还是谢蓬莱以前的老相好,要不怎么只给他一人留城门缝儿,现今还吃喝在县衙后。谢蓬莱听到空现说笑这些巷议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停下手里的笔想了想,“日后读到这本《西行通释》的人还得谢你,你这两年的游历见闻和朝廷刊发的书册所记出入不小。有些城国改朝换代了都还不知。”“谢我作甚?我只不过就着酒肉谈谈,谢县令却要记录编纂,和现有书册对照推敲。辛苦的是你。”空现说毕看了眼门前,“就不知那家小娘子今儿个送点什么来吃?”谢蓬莱愣怔,“何以见得是小娘子?”她自打第一天从门环上取下吃食,连着五六日锦王都会送过来。之所以确认是她本人,因为谢蓬莱在讲书后偷问了赵宜芳,锦王面上淡淡的,“每日在府里困得慌,本王就喜欢独自出门走走。顺手给谢师送点府上的吃食,反正谢师忙,定然没空儿打点。”等掩卷连声说“不敢”的谢师,锦王脸色一沉,“当束脩不就得了?”“爷们没这份耐心。何况这是哪儿?这是沙海,男子多是莽汉粗人。”空现又摸了摸鼻子,“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本是个馋人,这鼻子对气味自小敏感。每次那小娘子来送吃的时脚步轻巧我自是不能察觉,但开门后总有一阵檀香传入。”谢蓬莱敬佩地连连点头,“实乃高见。”但对空现好奇的小娘子便绝口不提。“不过你成日里不是忙于公务就是陪着头陀吃喝记录,不去陪陪人家小娘子?”空现抹了把被酒水浸透的胡须,笑着望向谢蓬莱。不是确信这头陀不会妖术,谢蓬莱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究竟哪里不对头,露了点小荷尖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