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陈不逊尚在兹阳县,他不会徒丢性命。
宋柏轩不理会吴氏的冷嘲热讽和叱骂威胁,安稳的坐在床榻之上,看着失去耐心的吴氏一点点发疯。
他知道,这一场博弈,他快要赢了-
宋蕴回来的时候,宅子里十分安静。
她唤了声莫绫,却没听到回应,只得匆匆放下买来的香料,去房间里瞧个究竟。
“父亲,莫绫去哪儿了?”宋蕴问道。
宋柏轩放下手中皱巴巴的《史记》,笑着应道:“没什么,她做饭的手艺不行,我让她去外面买些吃食来,若是能再学些手艺便最好不过。”
宋蕴顿了下,目光落在他手边的书上,那是她这两日刚买的新书,可掩下不是弄脏便是弄皱,她甚至看到了掉出来的书页。
父亲向来爱惜书籍,绝不会如此粗心。
她嗅到空气中残存的脂粉香气,脸色微变,颇有些急切的问道:“父亲,她来找你了?”
这种脂粉香气她只在吴氏身上闻到过。
宋柏轩不想答话,宋蕴已经点破:“我闻见了香气,父亲,你不必瞒我,她来寻你定然是为难你了。”
吴氏性情急躁,也存有几分暴虐,对待用了多年的下人都动辄打骂,更何况是她固执的父亲。
宋蕴指尖微颤,慌乱的去掀搭在宋柏轩身上的被子,想要看他的腿是否有碍。
“蕴儿,”宋柏轩没有拦她,只是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她有求于我,怎么会打伤我?我没事,别担心。”
宋蕴稍稍冷静下来,她看向空荡荡的茶几、家具,以及明显刚被打扫过的地面,无声的垂下视线。
东西碎了便碎了吧,她知道吴氏不会善罢甘休,父亲没被打伤已是幸事。
“这是断情书,”宋柏轩从枕下拿出一张纸,放在宋蕴手中,“蕴儿,从今日起,你跟平阴侯府再无任何关联,没有人再能肆意摆布你的人生,包括我。”
宋蕴怔怔的望着那纸断情书,她忽得在纸上发现一丝血迹,一时心中惊颤,连忙抓住宋柏轩的手:“父亲?”
那双常年执笔的手微微肿胀着,掌心还残留着血痕,她试图抓住看仔细,宋柏轩却已缩了回去,笑着安慰她:
“不碍事的,打破了几个杯盏,才不慎划伤了手,很快就会愈合。”
宋蕴的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的往下滚落,她不想让父亲看到她的伤心,胡乱收起断情书,匆忙抹去眼泪,转身去房中拿外伤药。
她知道父亲不愿让她担忧,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痛恨嚣张跋扈的吴氏,痛恨胡作非为的平阴侯府。
她受了侯府的养恩,吴氏可以随意折辱她,可千不该万不该,吴氏不该对父亲动手,他只是她的父亲,又何错之有?
宋蕴沉默的帮宋柏轩上完药。
没多久,她等来了莫绫,也瞧见了她脸上残留的指印,甚至无需盘问,看到她闪躲的实现,宋蕴就明白了一切。
恨意一点点漫过她的胸腔,几乎要喷涌而出,却被她生生克制住。如今的她势单力薄,再无依仗,绝不能冲动。
宋蕴仔细帮莫绫涂抹了伤药,确认她身上再无其他伤势后,才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数十种香料摆在她面前,她的视线匆匆略过,略一思忖,便去了趟百济堂。
还缺一味药。
这味药她不能让任何人经手-
夜色已深,宋蕴房中的灯仍然亮着,莫绫来劝了两次,却连房门都未敲开,她只能去请宋柏轩。
宋柏轩知道她固执,也知道她在自责什么,却不想看着宋蕴这般折磨自己。
他的宽慰并不能让女儿卸下重担,只会让她越发痛苦。
或许有一人帮上忙。
宋柏轩的打算宋蕴并不知晓,她沉溺在一种又一种香料的调配中,因着其中有几位药,她只能蒙上面巾,以免误伤自己。
事实上,经过多年的浸润,香料中蕴含的细微药力已对她没什么威胁,但添上几味药就不一定了。
她需要在药力与气味之间寻到一丝平衡,既要把药力融入香气中,又要把这份香气调得柔和寻常……宋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纵然隔着面巾,浓郁的香气夹杂着药力也丝丝缕缕的浸染着她的鼻息,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开始晕眩。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宋蕴刚想阻止莫绫,就听到了卫辞的声音:“师妹,是我,我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