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垂首道:“晚间烟暖阁的奴才来说过,侧君似是那日饮酒伤了身子,这两日胃口都不大好,这才没来用膳。”
裴寂神色略有缓和:“知道了。”
张伯再抬眼一瞧殿下的神色,心中微微一愣,颇有些难以置信。
殿下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侧君?
……
用过晚膳,裴寂便领着曲岚前往烟暖阁。彼时宋北遥正在书房内翻看九洲杂录。
敲门声响起后,凌风推开门,道了一声:“公子,太子殿下来了。”便退下了。
宋北遥不紧不慢将书放下,抬眸望去。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裴寂一身黑色劲装站在门外,肩头、小臂和腰间都覆以黑色硬铠,整个人显得格外利落挺拔。
这身衣裳将他的完美身型衬托得淋漓尽致,肩宽腰窄、高大焊利。一头黑发高高束于脑后,鬓发随风而动。面庞深邃、剑眉星目,通身冰寒气质使他此刻看起来宛若暗夜杀神。
宋北遥看惯了裴寂平素穿宽袖锦袍的模样,头一次见他穿成这样,目光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
他随即起身走到门边,朝裴寂微微行礼道:“殿下来了。”语气略显客气。
裴寂闻言,冷眸眯起。
两日前还大胆抱着他任性撒娇,直呼他全名的人,今日却突然疏离成这样。
宋北遥又道:“不知殿下今日会来,还未来得及备殿下爱吃的梨花酥,屋里只有些茶水……”他边说着,边回身将裴寂往里请。
手腕倏地被抓住,宋北遥一整个被裴寂扯回,脚下不稳,直接撞进裴寂怀里。
他惊呼一声,连忙与裴寂拉开距离,站直身体,垂眸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裴寂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烦躁,很快这股情绪就被他压下。“那日你让本王过来,不是说要帮你上药来着。”
“那日?”宋北遥缓缓抬眸,面露茫然,“殿下指的是哪日?”
“你醉酒哪日。”裴寂面容冷硬。
“那日……殿下来过烟暖阁吗?”宋北遥有些怯生生道。
裴寂心下了然,果然是喝醉了,全给忘了,只记得前几日在膳厅被他厉声训过的话,就变成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得人牙痒痒。
他又听宋北遥柔柔道:“不知我那日喝多,有没有出言不逊,同殿下乱讲什么,还请殿下莫要当真,酒后的话不得作数的。”
裴寂眼眸黑而沉,盯着宋北遥。半晌,他深吸口气,沉沉吐出:“你什么都没说。”
宋北遥似是松了口气,继而又道:“上药一事,是我先前思虑不周。殿下事务繁忙,这种小事不敢劳烦殿下,我这几日都让凌风帮忙上药了。”
月色之下,裴寂的面色越发冷寒。“好,本王知道了。”转身疾步离开。
宋北遥立即上前,轻唤一声“殿下”,裴寂脚步加快,不作停留。宋北遥小跑着跟上前,像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裴寂却丝毫不给他追上的机会,径直出了烟暖阁,曲岚忙提灯跟上。
“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痛呼,裴寂脚下一顿。
曲岚回头望了眼,惊道:“殿下,侧君跌倒了。”
“与本王何干。”裴寂冷漠地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便折身而返。
宋北遥正半趴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脚踝,面色苍白,秀眉紧蹙。
裴寂走到他身边蹲下,一言不发将人抱起,往烟暖阁主屋里走。
待入了温暖的屋内,裴寂想将人放到床上,怀里的人却紧紧搂着他脖子,脸埋在他胸前。
“松手。”他冷声道。
宋北遥依旧不动。
裴寂直接上手,将人从身上扒拉下来。一低头,便看到宋北遥眼下的两行清泪。
裴寂眸色微微一顿。
宋北遥那张脸本就生得绝美,眼睛更是漂亮得不像话,此刻泪水不停从眼眶里滚落,纤长眼睫也止不住地颤抖着,眼尾那颗痣被水色覆盖,脆弱而无助,悲伤又委屈,强烈的美感与破碎感糅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