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兵力强盛,皆由燕王心腹为将,不得燕王命,绝不会为封离成号令。
封离成因此从追随的世?族中选出可堪为将者?栽培,徐平津便是其一,有封离成这个北燕太子为倚仗,他擢升的速度令邺都无数世?族都为之眼红。
知他得太子看重,于是回?到邺都不久,徐平津便收到许多世?族邀约。
以荆望身份,当然?难以获知世?族动向,但姜云来如今是国君公子,于乐坊设宴的世?族不仅请了?徐平津,还请了?他。
乐坊楼高五重,其中隐隐传来丝竹之声,楼外,作各色打扮的邺都生民熙熙攘攘。
世?族车辇迎面行近,辇上悬挂的和銮轻响,诸多庶民黔首听闻,连忙退至路旁,主动避让。
不管是挂在车前横木上的和铃,还是挂在轭首的銮铃,向来都是世?族身份的象征。
车盖形如莲花,徐平津坐于其下,眉目冷峻,不知为何神情总让人觉出几分难言阴翳。
车辇左右有十余护卫策马随行,马蹄踏过厚重积雪,发出沉闷响声。
荆望缓缓笑?了?。
他握紧手中长刀,翻身上马,残破战旗自他怀中展开,大火燎燃,旗上被飞溅的鲜血都已化作暗红。
“陵安郡都尉徐平津,领兵戮杀郡中百姓四百余,以火焚村——”
荆望骑着?那?匹驽马,义无反顾地向前,手中战旗高举,在风中发出猎猎之声。
周围来往之人不由都往他的方?向看来,皆面露错愕之色。
他在说什?么?
迎着?众多诧异与莫名的视线,荆望没?有解释,只是重复着?方?才?那?句话,冬日凛冽的风灌入喉中,让他的声音有些发哑。
陵安郡城外的破庙中,满脸脏污的小姑娘怯怯地自破败的神像后探出头,而后一路从陵安到了?邺都。
杏花是个很省心的姑娘,荆望让她忘了?仇恨,不许再提那?场大火,她也乖乖应下了?。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没?能活下来,她死?在都天?学宫,死?在见到自己师姐那?一刻,死?在荆望面前。
荆望连为她报仇也做不到。
他们?这样的庶民,在王权与世?族面前,实在渺若微尘,不值一提。
当日能带着?杏花躲过追杀,是因荆望熟知地形,又?有玉佩法器隐匿行迹,方?借山林之势屡屡摆脱刺客。
他这等连师承都没?有的武道游侠,不说杀徐平津,或许连他身边护卫都对付不了?。
但他总能做些什?么。
战旗飘摇,暗色血迹似在无声佐证荆望所言,在他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中,围观人群的神色渐渐有了?变化。
异样的视线投向车辇中,徐平津抬头看向荆望,神情明显沉了?几分。
“杀了他。”他冷声开口。
马蹄声骤然急促,得他下令,几名护卫御马上前,腰间长刀出鞘,闪过冰冷寒芒。
荆望也拔出了?刀,徐氏的护卫眨眼便已近前,为首者?与他短兵相接。
只是一个照面,他那?把用了?许多年的长刀便崩碎了?细小裂口,荆望虎口发麻,被这一击的力道震得气血翻腾,口中却还是道:“陵安郡都尉徐平津,领兵戮杀郡中百姓四百余,以火焚村——”
坊市中行走的庶民黔首站在原地,停下手中动作,静默地望着?这一幕。
荆望左手仍高举战旗,当他的血也溅在旗上时,口中那?句话似乎也越发多了?几分可信。
坊市中楼阁错落,楼上回?廊逐渐也有人聚集,低头向下方?望来,旁观这场突来的变故,神情难掩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