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无事,本官却有。”不知何人搬来一把椅子,殷书语坐在高台上,看着濮琼枝。“先前,你濮家得上一位府尹高大人的允准,在酒肆自行酿酒。可本官瞧着,这批许还是欠妥,所以予以收回。”大梁境内,酿酒乃是官府特有的权柄。只有经过了官府的允准,商户才能够自行酿酒售卖。若是这资质被收回,濮家的酒肆就做不下去了,往后濮家酒楼生意都得在官府买酒。这中间交涉,是给濮家添了不少麻烦,利润也会一压再压。濮琼枝紧紧盯着殷书语的神情。可他似乎还不觉得满足,又继续提起了赋税一事。“你温淑硕人身为高明,伯爵夫人,自然是有减免赋税徭役的权力。”“只是,濮家牵连人数众多范围甚广。南宫家的人也罢了,你们濮家家主离世,你一个外嫁女挪用夫家的庇荫,若都如你这般,那我大梁还有何人可用?”濮琼枝嫁进高门,自然好处连连,还远不止先前的那些。勋爵世家向来多特权,尤其赋税徭役上,格外松动。濮家原本是随意任人宰割欺压的商户,濮家的女儿一朝翻身做了勋爵娘子。她身为诰命夫人,自是可以庇荫一部分人,加之她乃濮家少东家,这中间就可以做文章。原本此事也随处可见,一般是不会有人刁难。高志诚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殷书语竟将这件事拎了出来,如此这般,濮琼枝还得多加考量。一个不慎,背上官商相护的罪名,濮家若是被扣了逃税的名号,可真就完了。“还有,听闻濮家是积善之家,本官新官上任,很多事情不明白,对濮家状况也不清楚。”“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查一查你家的账目!”殷书语好像在与她谈笑风生。濮琼枝脸色却不大好看。查账一向是这些人问商户逼要供奉的法子。频繁查账,在细微处挑错,以此过问为难,耽误生意。任凭哪个百姓看到满屋子的官兵,也不敢放下心进店买东西……最让濮琼枝忌惮的,还是陛下的态度和心意。如今,丁泉已经明确表示,陛下对她心有不满。她得弄清楚这份不满,症结究竟在何处!到底只是因为狄瑾的事情,还是说,还有旁的……外戚、文运、裴家,亦或者是长公主、九皇子等人!她是太过于活跃了……濮琼枝就这么盯着殷书语,问,“殷大人,莫不是缺银子,想打濮家秋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殷书语笑声愈发肆无忌惮,“怎么会?硕人有所不知……我殷书语的殷,是家境殷实的殷!”“我们西北殷家,不比你们江南濮家差!”他眼神中满是冷意,笑容却填满了整张脸,看着十分瘆人。“濮家会整理好账册,恭迎大人。”濮琼枝回了一句,随后转身快速离开。出了门,晏儿连忙扶起她,“夫人!这人没事找事,故意刁难!”“恐怕接下来不会好过!”濮琼枝脸色不好。“还好我提前遣散了临安部分掌事,传信,让大家多关注其他各地界的异动。”“我们先搞清楚,殷书语是私仇,还是受人指使。”“莫不是,九皇子恼羞成怒,故意公报私仇、寻衅报复?”春景道。濮琼枝抿唇,“不无这个可能。”“你倒是提醒我了!”她又转而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便好办多了!”“春景,你去查一下西北殷家和殷书语的事。晏儿,你即刻回京,向高大人禀明此事。”“高大人现下也是在九皇子身后做事,殷大人想来还不能只手遮天。”“夫人,这样的话,您就一个人留在临安了……”晏儿有些担忧。濮琼枝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这里是濮家,自家人多的是。”“先去铺子里查账。”她吩咐了一句。自从父亲不在,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倒有几分心力交瘁之感。“咱们濮家的账目一向清楚精细,殷大人鸡蛋里挑骨头,也很难找出错漏。”晏儿咬牙切齿,但十分自信。濮琼枝扯了扯嘴角,“但愿如此。我恐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从前怎么没听说过西北殷家?”春景这会儿也是思索着她的差事。濮琼枝安慰二人道,“总会有法子的。只要有我一日在,濮家就屹立不倒。”“夫人,到了。”车夫回头提醒。濮琼枝下了马车。铺子内一阵吵嚷,乱作一团。“发生了何事?”她看向旁边的小厮。小厮哭笑不得,“东家进去便知……”“嗯?”濮琼枝还从来没遇到过自家伙计顾左右言他的情况。她有些好奇,几步走进了门去瞧。店铺内上回养的狸奴,如今短短月余,就已经吃的个个圆嘟嘟的。瞧着它们是被养的极好,一个个虎头虎脑,还穿着小衣裳。有一人坐在地上,被一群小猫欺负。咬他的衣摆,拽他的香囊,肩上头上全是猫。“噗嗤。”濮琼枝瞧了半天,发现那人竟是自家伯爷。南宫华有些窘迫,“夫人,这铺子里怎么这么多猫儿啊!快救救我吧!”“伯爷怎么弄成这样子?”她忍住笑意问。南宫华刚要开口,头上的小猫脚一滑,半只趴在了他脸上。他连忙手慌脚乱地将小家伙接住。濮琼枝看着他凌乱的发丝,还有手上的爪痕。没有想到,伯爷还有这样的一面。“怎么在成衣铺养这么些狸奴啊?”南宫华有些无奈。濮琼枝将他发丝上的猫毛取掉,“啊?伯爷说什么?妾身刚刚没听到。”见她隐隐有笑意,南宫华却摇摇头不肯再说。好不容易夫人能开怀一些,这正是他所期盼的,又如何能添扰?濮琼枝看着他被一团团淘气包围着,更是忍俊不禁。“伯爷怎的来这儿了?”她笑问。“京中事情料理完,我便返回临安。路过此处,见这边铺子人多,想着进来瞧瞧……结果,就被它们绊住了脚。”:()夫人很败家,但她又太能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