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樊灵的意思是,让林杳吃过饭后,再带饭菜去医院。结果林杳饭都不吃,提上装着饭盒的口袋就说要走。
樊灵阻拦他。
林杳却说:“我和他们一起吃。”
樊灵拦不住,看他已经走出家门,不满道:“这孩子,大过年的。”
林裕升劝她:“随他去吧。”
又来到医院,正是除夕夜,林杳听见好几个病房把电视打开了,在看春晚。
好歹有了热闹人气,不再显得那般冷清。
林杳发现盛云阔没在病房里,而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怎么在外面坐着?”林杳走过去,把袋子放在座位上。
盛云阔看他,反问:“你不在家过年跑医院来干什么?”
林杳指着饭盒:“怕你饿死,给你送粮食。”
盛云阔勾唇:“你真好。”
“拿进去和外婆一起吃啊。”林杳扯他衣裳。
盛云阔纹丝不动,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外婆睡了。”
“这么早?”林杳看了眼走廊上黑底红字的时钟,才八点零几分。
“她疼。”盛云阔解释,“医生过来看了后,让护士给她打了止痛,药效刚起来,就睡了。”
林杳了然,在盛云阔身旁坐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盛云阔才开口说:“林杳,我本来是想不惜任何代价救外婆的。”
“无论要花多少,就算是要我去四处借钱,都得治。”盛云阔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握紧。
“但医生却说,外婆年纪太大了,手术和化疗的治疗方案都不适合她。”盛云阔的手在微微颤抖,“只能吃药,但药物也无法治愈,只是缓解症状而已。”
盛云阔望着林杳:“外婆跟我说,其实她上半年就发现自己咳血了。但因为我要高考,她就没跟我说,甚至没去医院。”
“十月份那次,是因为她太疼了,在家里疼到晕了过去。多亏樊阿姨每天会去看她,才把她送进医院确诊的。”
林杳问:“那外婆呢,她怎么想的?”
“她……”盛云阔垂着脑袋,“她不想待在医院里,说这里消毒水的味道很臭。她也不想开刀,不想化疗。她说她就想回家,还说要去西山墓园,看我妈。”
说到这儿,盛云阔顿了顿,又道:“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所以外婆才一直瞒着我。或者如果我之前再仔细一点,早些观察到她身体不舒服,也不会拖到这个地步。外婆把我养大,我却没能照顾好她。”
林杳心被揪起,按着盛云阔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对盛云阔说:“不要责怪自己,要怪就怪老天爷,他是个混蛋。”
盛云阔闭上双眼,安然在林杳的肩膀上靠了很久。
忽然,盛云阔笑了起来,语气变得轻松许多,对林杳说:“你知道吗,其实前几天接到你电话,你非要我回来,还说自己在医院,语气可怜兮兮的。搞得我有一瞬间还以为你意外怀孕了。但我当即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觉得我肯定是傻逼了。”
林杳无语:“你想象力真丰富,我没那个功能。”
“不能生挺好的。”盛云阔没来由说,“我妈就是重病不治去世的,外婆又得了癌症,估计我们家的基因就有点缺陷,如果我能有孩子,孩子患病的几率肯定比一般人高。”
虽然盛云阔明面上说的是下一代,但林杳哪里听不懂他实际上也在暗指他自己。
林杳心里莫名火起:“胡说八道。阿姨是职业暴露,感染导致的。外婆是吸了太多年二手烟,和基因没关系。”
盛云阔笑起来:“嗯,你说得对。”
走廊里能听见病房中春晚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两人彼此依偎,坐在椅子上,没人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待着。
林杳忽然感觉肩膀上的脑袋有愈发沉重之势,细细一听,居然听见了微小的鼾声。
看来盛云阔睡着了。
林杳仰头靠在墙上,悄悄地叹了口气。
虽说他安慰了盛云阔,但方才那番话让林杳不得不多想。
癌症的确与遗传有关,难道说这就是盛云阔看起来健□□命值却差点归零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