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飞机落地京州。
周衍东拖着疲乏的身体走出机场。
深夜,这种地方并不安静,但极度的疲惫与困倦,使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外界安静得出奇。
灵魂似乎从躯体中抽离,又未完全抽离,高出半截身子悬在上空,人与魂被套在看不见的罩子里,随着麻木的双腿迈出的沉重步伐漠然前行。
司机付明山站在车旁等候,恭敬打完招呼,不禁多了句嘴:“周总,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岂止“不太好”,根本就是“太不好”。
周衍东挥手拒绝。他已经累得不想开口。
车流在墨蓝夜色下穿行不息,行驶中路灯变成一个个白色光点。周衍东闭上眼。
他想揉揉从接到那通电话起就开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也想揉揉因长时间皱眉而紧得发酸的山根,却连抬手都懒得。
车停在公寓楼下,付明山以为老板睡着了,准备叫醒他,他睁开眼,沉默片刻,开口嗓音沙哑:“回公司。”
“还要处理工作吗?今晚先休息吧,身体要紧。”付明山见他脸色实在是差,真怕再这么累下去会出事。
“回公司休息。”周衍东今晚不想在公寓睡。
回公司估计就不会休息了,又要通宵达旦工作,付明山在老板看不见的前排微微摇头,想劝一劝,又怕老板嫌多嘴,便重新启动车子调头往公司开,没再说什么。
老板决定的事,旁人说什么也没用。
凌晨三点,东信大厦每层楼都有灯光未灭,有些甚至整层通明。
周衍东伫立在这座高楼前,创业点滴杂乱地涌进脑海,穿行于机场时的不真实感又浮现起来。
十一年。
他用十一年,打造了一个叫做东信的商业帝国。
他在十一年前,与一个叫做程溪的姑娘分开。
已经十一年了。
周衍东抬头仰望,漫无边际的深蓝夜幕静谧得如梦似幻。
灵魂刹那落回身体,他发出几不可闻一声叹息,迈开脚步走进大厦。
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彻夜未眠,后果是白天某个合眼的瞬间不经意,大脑突然被强制关机,沉沉睡去。
周衍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看了看手机,秘书打电话提醒他准备开早会时,是上午九点半。
挂断电话后,他似乎被人点穴,合眼便失去意识。
短短两个半小时的睡眠,周衍东做了一场梦。
与其说是梦,其实更像一场穿越。
梦里呈现的全是真实回忆。
多年前,与程溪在一起的头一年。
他们在共同居住的狭窄小屋里,他坐在床上,程溪跨坐在他腿上,拽着他衣服大笑,黑T领口被扯到锁骨,露出脖子下一片皮肤。
程溪看见锁骨旁斑驳的红痕,笑容消失,冷着脸问谁种的草莓。
他解释说自己挠的。
程溪自然不信,甩脸子跟他闹。
他气得发笑:“也有可能是过敏,我累得慌,你别无理取闹。”
程溪也气笑了:“怎么只有这里过敏,其他地方不过敏?”
他从没碰过别的女人,受冤枉没处说,忍着暴脾气嘀咕:“我哪知道。”
广城夏天跟火炉子似的,热不说,还闷得慌,在室外站几分钟就是一身汗,无形热浪裹得人喘气都费劲。
出去一趟衣服濡湿,回有空调的地方慢慢变干,就这样湿了干干了湿,每天回家都是一身汗臭。
昨天锁骨周围汗湿难受,他隔着T恤挠了挠,手有些重,洗澡时发现留了红印,没当回事,谁知这会儿都没消。
程溪趴他身上左闻右闻,试图寻找其他女人留下的气味,只闻到清爽香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