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死囚们吃饱再行刑,今有四郎拥金饱餐后上战场。时序在后,祝今夏在前,哼哈二将为他保驾护航。
可惜越靠近教室,步伐越沉重,终于在距离教室仅有一步之遥的楼道里,他回过头来,一把牵住祝今夏的手。
“怎么了?”祝今夏停下脚步,回握住他,“害怕?”
点头。
手被握得生疼。他的手心汗涔涔的,冰凉潮湿。
祝今夏想了想,蹲下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也怕。”
“你怕什么?”
“怕进教室;怕上讲台;怕我一个英语老师不自量力,千里迢迢跑山里教语文,最后讲砸了;更怕对不起阿包老师临走前的嘱托,没能教好你们。”
四郎拥金怔怔地望着她。
祝今夏:“你还记得我第一节课上的是什么吗?”
点头。“《父爱之舟》。”
“那你猜猜我准备了多久。”
这次是摇头。
“一天一夜。”祝今夏指指一墙之隔,笑,“我在这间教室里待了一整晚,不停地写板书,不停地试讲,要不是校长赶我回去,大概第二天你们来教室里,还能看见手忙脚乱的我。”
“可你是老师……”四郎拥金迟疑道,“老师也会害怕吗?”
“会。”
“那校长呢?”
“校长也会。”祝今夏说,“是人都会害怕。”
“那校长又怕什么?”
他怕什么,这不明摆着吗?时序没说话,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祝今夏身上。
但祝今夏没抬头,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校长怕的比我们更多。”她凝视着四郎拥金,轻声道,“昨天晚上你翻墙跑掉,他怕你出事,怕没有办法和你父母交代。”
“他怕做不好这份工作,你们没有书读,没有饭吃;怕招不来老师给你们上课,成绩不好,州里关闭学校;怕拉不到资助,你们没有教学设备,教室漏风漏雨;也怕老校长病重,交到他手里时是好好的宜波中心校,最后因为他没能接好班,没能保护好你们,连眼都合不上。”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
四郎拥金在努力消化,时序眼里的笑意也骤然消失,他静静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她没有回头,仍在说:“人从生来到离开,没有一个阶段是不害怕的,但害怕不能阻止我们往前走。”
她说,“你看,校长害怕,也依然在努力当好这个校长。我害怕,但还是要踏进教室给大家上课。”
最后,她微微一笑,问:“所以四郎拥金,你愿意克服害怕,带我一起踏进教室吗?”
祝今夏站起身来,朝面前的小孩伸出手去。
那只手白净,纤细,像春日里探出的一支玉兰花,攫住了大人与孩子的目光。
四郎拥金迟疑着,瑟缩着,最终深吸一口气,回握住那只手。
小小的骑士脸色苍白,步伐局促,却仍以不失英勇的姿态护着祝今夏踏进教室,踏上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