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她哭丧着脸回头道:“画儿……不见了。兴许……兴许是我觉得没什么用,没放好,随手丢了。要不……我给你试着画一幅?”
“你这房里,平时都有什么人来?”
她双手抱胸裸蹲在地,竭力回想,道:“我这儿……藏着好几个小相公,平时不让人来帮忙打扫收拾,就是我自己出入而已。不过……白天出去,谷里都是同门,我也犯不着上锁。真有人要来,那也是想进就进。我这儿没什么值钱物件,私房我全藏在药材库了。你这么问,我当真……当真没有半点头绪啊。”
“那,你和王晚露起过冲突的事,都有谁知道?尤其是这幅道歉的画,谁看到过?”
辛盈蜜五官都快皱成一团,道:“这是我们俩私下拌嘴,我俩都是前辈,吵吵嚷嚷的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哪好意思叫人知道……啊哟!”
她说到这儿,忽然浑身一僵,也顾不得剑锋还架在脖子上,一个转身,又把那小藤箱子打开。
她紧张无比地在里面东翻西翻,跟着倒抽一口凉气,忘了没穿裤子似的,一屁股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浑身瘫软,颤声道:“我……我丢了东西……”
“什么?”
“我用小木盒锁着的,药材库的……备用钥匙。我想起来了,那画儿是压在盒子下头的,肯定是哪个想要偷偷炼药不经报备的小骚蹄子,顺手牵羊拿走了!”她猛一转头,道,“定是哪个发浪犯贱的,只顾着快活忘了服药,怀了孽种,不敢报备,才从我这儿偷钥匙!小兄弟,你是王晚露的情郎,她若是被人害死,八成便和这事有关,你……你容我披件衣服,咱们一起去找我师妹,她如今是代阁主,一定能为咱们主持公道。”
叶飘零叹了口气,倒转剑柄,挥手砸下。
之后,他将辛盈蜜、小藤箱连着那根被她夹了半夜的角先生,一起打成包袱,面无表情拎去了地窖。
不出所料,燕逐雪果然还在地窖里等着,神情颇为怪异。
卫香馨仍在原位,刚给灯盏续了油,见他又带着包袱过来,幽幽一叹,帮忙扶着放下,道:“辛苦你了。这次如何?”
叶飘零匆匆将事情说了一遍,道:“应当是内鬼去偷辛盈蜜的钥匙,凑巧发现那幅画儿,觉得是个嫁祸的机会,才铤而走险。”
卫香馨沉吟片刻,道:“药材库领取物资,所需并不严苛。真要去偷钥匙,事情倒是简单了。”
“哦?”
“值得去偷钥匙的事,只有一件,在外私情不慎,有了孩子,怕被我们知道,打算偷偷配药堕掉。”
叶飘零不解,道:“你们不是不怎么管理留守弟子的荒唐事么?”
卫香馨摇头道:“但孩子终归是一条命,既然不小心有了,按这里的规矩,便得好好养着身体生下来。儿子可以寄养在外,女儿……便只当百花阁又多了一个新弟子。不准备留下孩子,得给大家一个好理由。”
她望向包袱里解出来、赤身裸体的辛盈蜜,放下一个小瓷瓶在她鼻端,叹道:“若邓佩芽也什么都问不出,我明日便去请个镇上的郎中,顺带叫个稳婆,仔细查查,到底是谁有身孕在身。近些日子谷里人多,药材库看得紧,她们几个天天要忙,并没被发现什么异常,若真有个胎儿,那,应当还没来得及处理。”
叶飘零已有些麻木,一拱手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
“有劳了。”
燕逐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再三,看一眼浑身赤裸的辛盈蜜,又闭上了嘴,带着略显复杂的不屑,别开眼看向一旁。
外面起了风,卷着阵阵芬芳,扑面而来。
夜深人静,鸟语花香,本该是心旷神怡的好境地,叶飘零却只觉得烦躁。
四个目标,他已擒来三个。
那三个他都已不愿怀疑,却又明白,每一个都不能算是彻底洗脱。
因为他实在不善此道。
若不是卫香馨早早等着,指点过他,他今晚到最后,怕是只能将四个女人尽数诛杀,以绝后患。
邓佩芽是卫香馨的师妹,被列出的目标中年纪最小,乍一听,会觉得似乎幼稚好骗。
但她仍是前辈,年纪也有三十出头,此前搬花蕊书查阅,叶飘零和她见过几次,也听石碧丝提起过几句。
她个子小巧玲珑,容貌无甚出色之处,只是算得上耐看。
她整日打理花蕊书伤了眼睛,暗器的功夫已经废了,看远处东西,还要眯起双目,以至于有时在窗畔休息,晚辈弟子都分不清她是在观景还是在打盹。
既然伤了眼睛,便可能识人不明,叶飘零在门口略略定神,一如既往,迅速入房。
白蜡烧尽,灯盏无油,桌上摊着一本绣册,正是已装订妥当的花蕊书,邓佩芽倒在床上,和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