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碧丝谨慎道:“他做了何事?”
卫香馨略一迟疑,轻声道:“昨夜山里死了许多人,天没亮,巡山客就来通传。我已遣人去清点尸首,若所料不差,应当就是你先前见过的那批怪人。咱们求的援兵还未到,昨晚会去动手的,我只能想到他。”
石碧丝低头垂目,道:“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确有极大的血腥气,花香难掩。”
卫香馨微笑道:“你可知道,用血浇出的花,往往开得更艳,开得更久。”
石碧丝一凛,道:“恕弟子无知。”
卫香馨转身走向房门,淡淡道:“想要花儿禁得住风吹雨打,洒些血,不是坏事。”
“可弟子……”石碧丝随在她身侧,欲言又止。
卫香馨停下脚步,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抚摸,柔声道:“碧丝,你是下一辈中,我最看好的那个。看管这百花阁,撑起如此大的担子,你这朵花,不开得强韧些,万万不行。”
“师叔,弟子惶恐。”
“莫要觉得我这些话突兀。花开花败,并非自主。前半年我身体抱恙,才明白为何当初我才十七岁,就被早早说服发誓留守。”卫香馨幽幽一叹,道,“一夜春风花满地,一夜雨打化香泥。凡事,总要早早做好最坏的打算。”
石碧丝担忧道:“师叔,事态当真已如此严重?”
卫香馨轻声道:“若应对不慎,这便是祖师奶奶身故后,百花阁的第一劫。”
“弟子觉得,此事背后,应当是另有势力在暗中争斗。咱们只是不巧被卷了进来。”
“对。”卫香馨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可便是两只野猪打上一场,会踩死多少花儿?更别说,若真有蛟龙相争,风雨大作,便是参天大树,也未必能够自保。真到了须得寻个庇佑的时候,你我,便绝不能犯错。”
“弟子岂敢与师叔相提并论。”石碧丝赶忙将头垂得更低。
“咱们种花,养花,绞尽脑汁选种,煞费苦心浇灌,为的就是下一朵比上一朵更好,更有用。”卫香馨缓缓道,“你以后,不可再想什么‘岂敢’。我要你更大胆些。”
石碧丝抬眼,望着代阁主眼中那已经不加掩饰的忧思,暗暗咬牙,终于还是将心一横,颔首道:“是。弟子懂了。”
“懂了就好。走,咱们去见见叶飘零。”
话音未落,房门已开。
骆雨湖笑吟吟侧身让路,道:“两位,请。”
叶飘零并未休息太久。
但他坐在床边,脊背依然笔直如剑,面上也看不到半点倦意。
卫香馨斜身落座,开门见山道:“叶少侠,一夜忙碌,辛苦了。”
叶飘零道:“无妨,剑,总要多磨磨。”
卫香馨略一沉吟,道:“冒昧一问,此次叶少侠出手,有何斩获?”
“那驱蛇养虫的奇怪女人,和她的部下。此外,还有几个闻风而来的天道走卒,我一并砍了。”他神情平静,如同谈及的并非杀人,而是屠狗宰鸡。
不过念及百花阁的顾虑,他还是补充道:“那几个投了天道的,应当是龙虎山北武当的弟子,他们若有同门来找麻烦,你直说是我所为即可。他们应当不是为了和你们为难而来,本也不该算在你们头上。”
卫香馨略过此话不接,问道:“那奇怪女人和其部下,可曾交代什么?”
叶飘零微微摇头,道:“她藏了毒虫,害死了我一个朋友,同时自尽了。”
卫香馨蹙眉道:“此事颇为蹊跷。五毒瘴乃是前朝南荒巫门的奇毒,而那女子驱蛇养虫的手段,极可能同样来自南疆蛊宗。这两支势力早在前朝末年就已覆灭,手段毒物,并没多少流入中原。”
“代阁主是说,并没人能同时掌握这两种手段?”
她迟疑片刻,缓缓摇头,道:“新朝初定之际,便有不少人在搜集整理战乱中流落的各种秘笈典藏,收归己用。皇庭藏经以千卷计,隐龙山庄搜罗残本无数,还有传闻中誊抄天下武学秘术,只是下落未明的藏龙宝居……但,小小一个百花阁,应当惊动不了那般人物吧?”
骆雨湖轻声道:“可小爵爷带着飞鹰卫,隐龙山庄的副掌事,不是都已到了?”
卫香馨微微颔首,道:“不错。但我不信,那些人是为了百花阁而来。如叶少侠所说,天道中人即使出现,也不是为了和我们为难。我也不妨直说,百花阁,还不配这般阵仗。”
叶飘零道:“代阁主,这些事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谁是应当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