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手碎梦缠魂枪法连战连胜的孟飞,到哪儿也不能离了他那杆用趁手的长枪。
带着那种放哪儿都极显眼的兵器,和佳人有约花前月下,情形怕是也有几分滑稽。
但林梦昙依然十分期待。
她没想到要见的如意楼总管竟是当年江湖中的风云人物,对这帮不讲武林规矩的人,禁不住添了几分好感。
之后找不出什么话跟叶飘零谈,她索性跟骆雨湖聊起了当年的事,说得兴致勃勃满面红光,好几次太过专注忘了发力,坐疼屁股嘶嘶抽气。
骆雨湖只是随便听听,大部分注意力,跟牵马的叶飘零一样,放在了警惕周遭上。
她对孟飞不感兴趣,如今她心里满满当当装着的,仅剩两件事、一个人而已。
她要报仇,要找出害她家破人亡的秘密,然后,祈求上天能让她留在叶飘零身边,陪他一生一世。
不过林梦昙在身后喋喋不休说得多了,她多少还是有了几分好奇。
既想看看能管着叶飘零的人是何方神圣,也想了解一下,年轻时风流倜傥的少侠,人到中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剩下的路途不算遥远,无奈黄骠马不能疾奔,叶飘零要警戒周遭无法急行,等见到要去的小村庄,如血余辉,已撒满炊烟下的屋檐。
一听到了,林梦昙忙不迭从马上跳下,一瘸一拐往前走去,说什么也不肯再折腾自己酸痛僵麻的大腿,和一颠一痛的屁股。
叶飘零与迎来的两个汉子对过切口,叫骆雨湖下来,将马交给他们,便往里走去。
两侧皆是农田,沤过的肥味随风而来,林梦昙忍不住抬手掩鼻,眉心紧锁。
田坎上几个农夫正端着粥碗围坐畅谈,壮实农妇的笑声此起彼伏,没谁在意不远处持刀带剑的如意楼弟子,就像那不过是地里赶鸦惊雀的草人。
她皱眉左右张望,隐隐觉出了如意楼与寻常江湖门派的不同。
越过重重农舍,在一座木篱小院中,他们见到了孟飞。
如果说当年碎梦枪的名号曾悄悄进入过许多少女的梦,包括林梦昙,那此刻,这梦,便真真切切的碎了。
若非叶飘零进去后便恭敬喊了一声孟总管,旁边地上还搁着一杆七尺浑铁枪,两个姑娘实在不愿相信,眼前这人便是孟飞。
浓眉如刀,堪堪及鬓,鼻梁似削,若胆悬唇,面方口阔,仍有几分依稀英气逼人,单看五官,不难想到当初是怎样一个令人倾倒的少年。
然而时光流水,可穿青石,如今的孟飞,已是个皮肤黝黑,略显发福的中年男子。
他大手捧着一碗稀粥,上头撒了一把腌萝卜丝,粗糙的指缝间夹着细长的筷子,却并未使用,直接凑到口旁,呼噜灌入一片,些许沫子站在他浓黑胡须上,只消扛起一把锄头,便成了个壮硕精悍的老农。
他用袖口将嘴一抹,抬眼道:“来了?”
叶飘零站定,低头道:“来了。”
“听说彭异在路上截你。”
“是。他自称天道掌旗。”
“伤到了么?”
“他不敢出手,自行退去了。”
“那人刀法有点门道,你再遇上,还是应当小心些。一个时辰前,去追他的兄弟死了两个。”孟飞缓缓将碗放在旁边地上,双手按膝,从四方小凳子上站起,“掌旗现身,可见此事至少卷入了天道一支,不可轻慢大意。”
“是。”叶飘零略一侧身,让出后面林梦昙,“百花阁林姑娘,我为你带来了。”
孟飞嗯了一声,道:“林梦昙?”
林梦昙急忙一瘸一拐凑近,抱拳道:“正是。小女子林梦昙,百花阁卫副阁主亲传弟子,见过孟总管。”
“你走之前,卫香馨有什么异常之处,都跟我说说吧。”他垂下左掌,凌空一抓,那少说五十斤的浑铁枪一晃,滚到他的脚边,顺势足尖一挑,枪身平平飞起,被他握住。
长枪一竖,枪鐏入土,他半垂眼帘,看向林梦昙,道:“长话短说,请讲。”
林梦昙瞄一眼那纹丝不动的指天枪尖,点点头,道:“出来之前,师父已有一阵子身体抱恙,每旬百花阁例行的集会,她近两次气色看着都十分古怪。我曾问过师父,师父只说年纪大了,暑热侵袭,命我配了几样花茶。我当时不觉有异,可此次跟着药师妹前来驰援,发现药师妹竟……和外人勾结串通。我本以为药师妹年轻,受了歹人蛊惑,可后来我左思右想,百花阁的密信,我不能看的那些,药师妹更看不得。我不知道的,药师妹当然也不该知道。”
她说到此处,忧心忡忡叹了口气,道:“我那时才确定,敝派一定是出事了。只是我想不出,百花阁素来与江湖同道交好,姻亲满天下,并未做过任何开罪武林的事,只求能为……诸多无处可去的女子谋一个平稳生活。到底何人,要对我们动手?”
孟飞略一沉吟,道:“你们那花蕊书,天南海北搜集了不少信息,匹夫怀璧,也不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