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倒映,他看见了自己的脸,他有印象,艳娘和琴娘又没少喝,送她俩走时,这脑子里就想起了大大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厢房里有人打牌,书香遮挡着自己的卡巴裆,一溜烟跑到后身厕所,裤子一解,才刚把包皮捋开,尿就一条线似的射了出去。
他把脑袋一扬,嘘嘘起来感觉这泡尿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好在酒气冲天脑袋却清醒了。
墙头外侧的不远处,一串串榆树钱垂挂在枝头轻轻摇曳着。
打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似乎永远都没有止歇过,而焕章凤鞠等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同那可恶的六子。
低头捋了捋包皮,书香看着自己卡巴裆里已然有些疲软的鸡巴,这才发现,便池里滴沥了一小滩血渍。
明儿是周一,哪怕午夜把饺子下锅,自己肯定也等不及听二嫂子说出“生不生”这个问题,书香就捡了几个煮好的鸡蛋,去了皮递到丁佳手里,当着一屋子的面提前问了出来。
吃到嘴里的鸡蛋肯定是生的,所有能下嘴的、能吃到肚子里的肯定也都是生的,欢欢喜喜中,杨华就把这个一并给规划到了“传统文化”当中。
书香不是起来了吗,她就把提早准备出来的相机拿在手里,给老杨家这十二口人拍了一张全家福。
杨书香往椅子后面一站,除了跟妈,又依次跟娘娘大大,哥哥嫂子们分别拍了几张。
完事儿把相机从大姑手里要了过来,递给了杨刚——抢拍。
小伙子西服革履脸上带笑,拉住了陈云丽的手:“我娘娘不总说我没跟她留过爱的回忆吗……”猛地一塌身子,拦腰就把她抱在了怀里——一百三十斤的大活人啊,不轻省。
陈云丽“咿呀”一声,羞态毕现,双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杨书香的脖子,随着咔嚓一声,又连续咔嚓几声,穿着紫色旗袍的少妇和一嘴角张扬、留着中分的小伙子便留在了镜头里,十七的花样少年管四十四岁的她叫着娘,旗袍下的女人当着家人的面,羞答答的,管他叫着儿子……
“心事一了,这心里就踏实了。”
周五到现在差不多一个礼拜了,也该回去了。
“可不,心事一了妈这心里就踏实了。”
李萍往椅子上一坐,这边由着老伴儿给自己擦脊背,那边不误跟闺女说话。
她也知道,这是娘俩最后一晚,再见面时不知又得何年何月了。
“你妈就只这睡眠不太好。”
杨廷松把手巾过了遍热水,拿着搭放在李萍的身上,一遍遍擦拭着。
“这不高兴吗,这几天你不也把作息调整了。”说着说着,语气就变了,“成家立业了都,时间过得真快。”
“过年前儿都没熬过夜。”擦干净,杨廷松给老伴儿披上了衣服,他也宽衣解带,坐在了凳子上。
杨华起身走过去,从母亲手里抢过手巾,替她给父亲擦拭起来。
李萍默不作声地看着老伴儿,把烟递了过去。
杨廷松架起胳膊,点着之后直接递给了李萍:“你妈这些天怕不是又得失眠了。”
李萍看着老伴儿,知道他心里也不舒服,嘬了口烟又递了过去:“嘴里苦的。”
“楞会儿我给你沏点蜂蜜水吧。”杨廷松嘬着老伴儿的烟,摇摇头:“躺下我再给你松宽松宽。”说完这句,便抽起了烟。
“咋说着说着就都不言语了?”
杨华推着父亲的肩膀,给他从上到下又捋了一遍:“想我的时候我过来不就得了。”
这几天几乎没睡过整齐觉,好歹一聊就后半夜,该说的话太多,逮着什么说什么,想起什么就聊什么,可一时半会儿又哪说得完。
杨廷松摆了摆手,站起身子披上了衬衣。
从桌子上舀了一勺蜂蜜,给温水一过递到了老伴儿手里。
李萍看着他,心里一酸,泪就浸了出来:“他爸。”
叫着两口子相互间的称呼,拉起他的手时有些哽咽,“就会宽松我,你就不说得了。”
“说啥?不都挺好的吗。”
杨廷松给李萍擦拭着眼角,“喝吧,完事儿咱躺下说。”
其时这眼角也溢出了泪。
“妈你又来了……”杨华换了水,稍稍背过身子,衬衣一解,就着水也清洗起来。
哥和嫂子这些天都快给累劈了,她也没好意思从他们那边打搅,“不还有俩闺女伺候呢吗。”
“不还俩闺女伺候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