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就会有人去打听他们的来历,若是到时候被人翻出来了,于他们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她望着周景郁,忍不住笑了出来。周景郁摸摸自己的脸,“你笑什么?”陆文飒望着窗外绵延的河山,笑道:“突然想起了半年前,你刚上云岭那会儿。”傻头傻脑的,差点成了大虎他们的斧下亡魂。“那个时候,侯爷应该很讨厌我吧?”陆文飒挑眉,“难道现在就喜欢了?”周景郁一噎,心怦怦乱跳。倒也不……敢奢望……那个时候,她当他是一心奔着功名利禄而去的没落子弟,存心捉弄,却不想,这一路走来,他倒是令她颇为意外。“周景郁……”“嗯?”“在关外被人围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陆文飒注视着他,眼神像是两个火球,能把人烧出两个窟窿来。“问这个做什么?”“随便聊聊,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看着可不像,”周景郁趴在窗子上,“那个时候我心里就一个念头,死了也绝对不能被抓。”“为什么?”“‘不死于王事非忠,生降于戎虏非勇,弃前功非智,召后祸非孝,四者无一可,而遂亡其宗,哀哉!’我周景郁此生,与‘忠勇智孝’是没什么关系了,我没办法像侯爷你一样,保得满族荣耀,但是我也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蒙羞啊。与其被捕生不如死,倒不如一死了之。”“……哦。”“……”周景郁:“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个‘哦’字?”陆文飒一摊手,“那不然呢?还要我给你一道嘉奖手令吗?”周景郁一阵无力,“侯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特别不会聊天啊?”陆文飒特别干脆的摇头,“没有。”周景郁:“……”“对了,你是怎么把常怀远的家人找出来的?你哪来的人手?”她问过了,那段时间他没有调用任何人手。周景郁一愣。两个人默默对视,好一会儿,陆文飒才一甩手,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不必回答了。”盛京,城郊。三月份的城郊,草长莺飞。十里长亭上,满亭朱紫,六部官员齐聚一处,迎接凯旋归来的玄甲军主帅显其侯。显其侯此番带病北上,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收拾了半壁江山,风卷残云般,将分散突进的数路敌军汇聚于蒲泾关,一举击破,更在一个月内重塑了整个北境防线。之后带着人冒雪纵兵,逐敌于荒原,逼得突厥人主动求和。陆家本就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一门忠烈不说,嫡长女陆文飒自接替父职以来,在北疆说一不二,有人私下里猜测,陆文飒此番,怕是要直接封王了。工部尚书范濂是六部长官中最悠闲的一个,他将自己的手高高抬起,看着衣袖随风起起落落,没一会儿,他又觉得无聊了,开始到处闲聊,找茬。“哎呀,宋尚书……”语调飘飘荡荡的,听起来就没什么正经心肠,户部尚书宋忱只一眼,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污染了,立刻转回。一个糟老头子,趴在护栏上,托着下巴,怎么看都觉得贱兮兮的。一见宋忱那糟心的模样,范濂立刻来了精神,不顾自己已经快六十岁的身体,竟然直接从护栏翻越过去,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我听说,直到显其侯拿下蒲泾关,你们户部调运的粮草也没到,有这回事吗?”宋忱一吹胡子,“是谁在那儿造谣生事?户部的粮草早就运过去了!”“嘿嘿,有多早?”是决战的那几天吧?人家显其侯都做最后一战了,户部的粮草才姗姗来迟,换了谁心里都梗着一根刺吧?“哎我说范尚书,你们工部是不是特别闲啊?你狗拿耗子管什么闲事呢!”宋忱正为这事烦心着呢,偏偏这个范濂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哼!”范濂将鼻子抬起来,高高扬起。大家都是六部大员,职权二品,可是大家都以为工部不过是挖土搬砖的跑腿,都不拿工部当碟子菜,现在好了吧,轮到他工部坐看他人楼宇塌了。宋忱把自己团成一团,决意不再理会这个看热闹不嫌大的人。范濂见状,将手一背,转道去给兵部尚书高黎鸿上眼药了,“高尚书呀……”高黎鸿根本不想理他,闭上眼,当做没听见。可范濂知道他听见了,他坐过去,蹲在他一侧,明知故问道:“听说丹城的守将刘信是个十成十的草包?要不是显其侯及时赶到,丹城就陷落了,啧啧,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城主将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