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大梁使臣被扣押,我带兵压境,多番斡旋才接回。”陆文飒说着,就突然停下来了,她安静了一会儿,才又道:“十年之间,‘陆文飒’这三个字响遍北疆。”“只要是‘陆文飒’出现了,一切都已成定局。”周景郁越听越迷糊,她干嘛突然说这些,扯得太远了吧?夜雨沙沙。……夜雨沙沙。周景郁听到陆文飒继续说道:“我是谁不重要,只要我叫‘陆文飒’,所以我就该赢。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人活着,活的就是一个符号。至于你是谁,那根本不重要。‘陆文飒’三个字,就是贴在我身上的符号。”“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战场上风云涌动,生死胜败,总在一念思量,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都不出错呢。”她维持了十年,已经很艰难了。“更何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周景郁托着下巴,双眉微微锁着。所以,她的意思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其实没有必胜的把握?“周景郁。”“啊?”陆文飒抬抬下巴,指向案几上的一个黑色盒子。周景郁伸手拿在腿上,打开之后,看到最上面放着那块黑玉令,下面则是一叠的信封,他疑惑地看向她。“里面都是这段日子以来我父亲写给我的信。”周景郁一听,连忙放回去。“你不妨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老侯爷写给她的私信他也能看?周景郁受宠若惊,拿出最上面的一封,展开来看。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就几句话,言简意赅——旬日无捷报,京中流言汹汹。流言?是什么流言呢?若只有几个声音胡吹吹,当不至于惊动老侯爷,他更不会专门写了这么一封信来提醒陆文飒了。他最近太忙,倒是忘记关注这个事情了。周景郁想得入神,不妨又听到陆文飒的声音,“周景郁。”“啊?”“给你个任务。”周景郁立刻坐直了,“好。”陆文飒走过去,直接蹲在他膝前,压低了声音给他说了自己的计划,周景郁侧耳过去听着,听完,又转过脸来,担忧道:“连续十几日的强攻,我担心……”陆文飒的脸,近在眉睫。周景郁不由得憋住了呼吸。灯火在雨夜里随着风摇曳着,连带着她的脸颊也跟着明暗不定,周景郁的心,也跟着摇动起来。“放心。”她一开口,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喷在脸上的浅浅气息。“玄甲军扛得住。”陆文飒说着,起身退开,朝外面喊了一声,“二虎,把成英叫来。”外头传来了一声“是。”陆文飒的想法很简单,好不容易才把常怀远从前线排挤走了,绝对不能再让他有回来的机会。两日后,天未破晓。被吵醒的阿燕爬起来,趴在帘子后悄悄看着外面的人影幢幢,斜月西沉,“呜呜”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山谷。明灯千帐,漫山遍野。各处的兵马正在集结。阿燕知道,这是要打仗了,而且是大仗。晨风吹动,旗鼓齐出。陆文飒在掀帘而出,身边跟着邓从节等一众将领,众人一齐,大步飒沓。望着他们的脚步,阿燕莫名激动起来,冲了出去。“侯爷!”陆文飒正侧头和邓从节说话,听到声音就回头,却见一个小姑娘冲她奔来。阿燕大家都认识,所以并没有人上前拦着她,她直直冲到陆文飒跟前,才勉强刹住车。“侯爷,我也要去!”“我要跟着你一起去,侯爷!”陆文飒抬手按住她,笑了起来,“阿燕乖啊,在家待着,看着弟弟。”“阿燕听话。”行吧。阿燕把手背到身后,乖乖退开,望着一群高大的背影大步而去。有他们在,她想,今天之后,她就不用再害怕什么了吧。她回到营帐里,守着曹家在这场劫难中唯一的幸存者小乐,等东方露出肚白的时候,她感觉到地下好像在动,仔细听去,却是震天的鼓声。那鼓声,从清晨一直响到傍晚,又响到清晨,再响到日暮。阿燕的耳朵一直嗡嗡的,脑袋都要爆|炸了。她牵着小乐爬上高山,远眺蒲泾关,却只看见滚滚的烟尘。衔蓝关以北,草原如茵,蔓延千里。周景郁带着一队人马翻过一座小山包,映入眼帘的,是一支迤逦前行的队伍,他们分成两队,中间是大大小小的马车,还有羊群。成英眼睛都直了。还真是突厥的辎重部队啊?!大梁元正十八年,突厥粮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马打劫了,羊群失散,粮草被烧光,肇事者神秘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