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情格外平静、甚至还有一点庆幸:幸好她足够小心,没有动刀,不然出了血可就很难处理了。
然后她有条不紊地把这位掌柜的外衣扒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虽然对她来说还是显得宽大,但袖口卷一卷,也不算惹眼。
灶屋里地方不大,倒是摆了好几只空木桶。这本来是她回馈给冤大头的一点心意,现在竟然派上了奇怪的用场。
守着库房的两位护卫一人端了一碗甜酒,漫不经心地牛饮着,喝半碗,洒半碗。最开始府里发酒喝时,他们还觉得挺新奇,连着喝了这些天,已经尝不出什么滋味儿了。
“咱们什么时候能换班,一天天空喝酒,实在没趣。”
“听说今天来了个花容月貌的小妞儿。嘿嘿,说不准马上就能见到了。”
他的同伴不以为然:“嘁,又是个小孩儿,半点身段没有,有啥可看的?”
这座库房里时不时会送来一两个女人,有时则是女孩,这并不稀奇。只是近几天上面像是忽然换了胃口,送来拉走的都是些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干豆芽。
里面漂亮乖顺的、能讨人欢心的,说不定还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偏偏总有不知道惜福的,比如里面那位,一醒过来就要死要活,实在扫兴!
酒喝完了,没过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这蒙汗药什么配方,见效还挺快。
连嬅从槐树的阴影后绕出来,快速环顾四周,暂时没人。她下手轻快地从一个人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库房的小门。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头发散乱,脸脏兮兮的,背对着门,还在瑟瑟发抖。
连嬅几步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她。
那具身体猛地一颤,扭过脸来,神情从恐惧转为难以置信。
是珍娘。
她想伸手拉她起来,珍娘却紧攥着她的手,扑倒在她身上。
“我来救你出去的。”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怎么来了?”
——这是一个略有些复杂的过程,不适合现在说,也不适合对一个小姑娘说。
“你先把外衣脱给我。”
“为什么?”珍娘抬起脸,眼里闪着泪,敏感地意识到什么,“我们不能一块儿走吗?”
连嬅沉默了两秒:“我想去救你娘,你跟着去,也许有危险。”
她早该想到了。一个人失踪这么久,县衙没消息,府衙竟然也查不到消息,背后多半有鬼。前些日子那个安掌柜豪掷三十两银子买人——虽然他还想往自己兜里揣十两,但这已经是罕见的大手笔了。珍娘的姐姐瑞娘,才卖了五两银子呢。
而他手上的折扇,与许掌柜那把真是如出一辙地眼熟——荆州城虽然不临海,却坐落着巨大的辽王府啊。
如果不是因为尚在孝期,朱宪节何须绕这么大的弯子?等到假模假样守完孝,他看上谁,只需要带着侍卫当场抢回去。
在荆州这片土地上,他才是真正的王。
朱元璋对自己的龙子龙孙格外宽柔。《皇明祖训》首章写得清清楚楚: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除谋逆不赦外,其馀所犯,轻者与在京诸亲会议,重者与在外诸王及在京诸亲会议,皆取自上裁。其所犯之家,止许法司举奏,并不许擅自拿问。
百姓只是大明养的猪猡,谁会在意一个人吃了几顿猪肉?
但毛王妃还在朱宪节头上管着,他究竟靠什么手段掩人耳目?又是怎么把掳来的人悄无声息运进辽王城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