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的后背已是交错的血口,血肉模糊一片。
“桓老,您这是何意?”率先出声阻拦的是赵怀叙,“您与萧越情同父子,替将军惩处他,也能体谅几分。只是这般擅自行动,全然不顾将军的军威,又把那些为了救他而负伤的将士们置于何地?”
“行了,都先进来。”方以岚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营帐里,
桓英朝着萧越的肩头用力一按,让其跪下:“萧越,你自己说。”
萧越面上好一顿挣扎,才艰难开口:“我父亲是前凉州指挥使,从小与家妹关系也不好,她嫌弃我是庶出却比她早出生,让她娘亲颜面尽失,从不认我这个兄长,平日里对我也没个好脸色。”
说着他呼吸也颤抖起来“西翎人闯进家门,我害怕便躲在灶间,萧笑笑和我想到一处,却比我来得晚,她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就被那些畜生抓住了。我本以为她那么讨厌我,一定会供出我,可是。。。”
“她才六七岁!!到死。。。都没吐露我半个字。。。”萧越哽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我当时太怯懦了,我知道我出去也是送死,可这算什么狗屁理由!这么多年,我每日每夜都在后悔,恨自己为什么那天没有冲出去。”
他苦笑一声“难怪她从不肯认我,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说不动容是骗人的,方以岚突然就理解了,他为何看初蝶的眼神有些复杂,相必幼时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下次再犯,谁求情都没用。”她冷冷抛下这句,便起身离了帐,“撤出凛雀营,明年凭本事再进。”
桓英却面露喜色,抱拳深深一揖:“多谢将军!”
萧越显然觉得这处罚有些过重,嗫嚅几下,还是规规矩矩地抱拳躬身:“谢将军。”
*
战事逐渐陷入僵局,西翎军不再像前几次那般仓促迎敌,会有序地调度兵力阻扰凛雀营的突袭。
可天气愈发寒冷,朔风如刀,凉州城中能升起篝火暖盆供士兵取暖,而瑞宁军队却不能守在冰天雪地的城门之下白白干耗着。
王奔披着厚实的大氅,站在城墙上,带着几分虚情假意地请求道:“方将军,王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抬手割爱,放初蝶与我相聚,我与她真心相爱,只是年少时一场误会,致使我俩错过多年。若您应允,大可熬过这寒冬再战?”
方以岚捂住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恶臭:“你这嘴腌几年了?这么入味!”
“你!”
“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从小就怕狗。再出言不逊,我便将你的碎嘴捅个对穿!”
王奔被方以岚犀利言辞怼地面皮都涨成了猪肝色,竭力伪装的儒雅假面轰然崩塌,狰狞的丑态毫无遮拦地袒露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
即便方以岚严明禁止任何人对初蝶提及此事,可初蝶向来是消息灵通的,哪能瞒得住,不过几日工夫,风声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望着不请自来的初蝶,大掌在桌案上重重拍下,震得案上的砚台跟着一跳,几滴墨汁飞溅而出,洇在一旁的纸张上。
赵怀叙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拿着冻伤膏在她手上的溃烂处涂抹起来。
“他是故意言明此事,就是想逼你就范,真把我当成和他一样的人渣了吗?要靠一个女子去做那腌臜交易!”方以岚气得胸脯起伏,满是愤懑道。
赵怀叙盛上一盏温茶,轻轻搁在她手边。
初蝶倒是神色温和,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将军误会了,我这时日无多之人,心里就只盼着能多见见想见的人,毕竟见一面少一面,和那事没什么关联。”
方以岚不满地吐槽着:“少说这些丧气话,离除夕已不远了,多不吉利。”,随后又瞥了一眼身侧的赵怀叙。
赵怀叙立即投去十分认同的眼神,接连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初蝶默默观察着眼前两人自然亲昵的相处模样,低眉莞尔一笑,笑里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艳羡。再抬眸时只剩由衷的欣慰。
“你当真不会背着我偷跑去吧?”方以岚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初蝶被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就这么信不过我呀?我和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地,独自跑去与那狗贼再续前缘。”
方以岚听着这话,又想起当日王奔在城墙上那副作呕的丑恶作态,小脸皱成一团:“你明白我指的不是这个。”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专门来听你数落的。”初蝶轻轻摆了摆手,带着几分宠溺,亲昵地在方以岚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你瞧瞧,明明比我小了五六岁,这会儿倒是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我来了。”
“放心吧,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想看他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