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不为着试探顾玄礼,林皎月也有些忍不住了。赶路的蕃子大概同顾玄礼一样,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糙老爷们儿,晌午该吃午饭的时候,甚至都没停车,林皎月饿得无法,只好悄悄从随身的小包裹里拿了几片云片糕来吃。这还是上车前孙嬷嬷给她当零嘴备的,她不敢吃独食,拿了几片放在顾玄礼那方的桌案上,用个杯托盛着,像上供似的,可这人连眼都没睁一下。渴了饿了忍忍也挨得过去,但跪坐大半日,饮了一壶水,她想如厕……马车还在一路颠驰,当真十分要命。于是当顾玄礼觉着自己衣摆被人攥住时,略显阴沉地睁开眼,便见小夫人脸红的几欲滴血,羞恼又颤抖地偷偷看他:“督公,我们,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啊?”顾玄礼:“……”为这种小事吵醒他,自己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是闹哪样。他心不在焉地回,晚上,说着又要闭上眼。林皎月急忙又攥了下他,他睁开眼,辨不出喜怒:“林皎月,你是要扒了咱家的裤子吗?”连名带姓,看出来是很不高兴了,可林皎月哪敢!她忍着羞耻,小声说了句请求,可顾玄礼这几日伤重正在恢复,也没听仔细,又问了一遍。林皎月颤颤巍巍吸了口气,以为顾玄礼又在逗她,终于也放弃了羞耻,红着眼眶低叫出来——妾身,想如厕!顾玄礼愣了愣,随即扭过头,忍着声笑得肩膀发抖。林皎月心酸麻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您清高,您了不起,您硬渴着也不如厕。不就是想看她出糗吗,上次是葵水,这次是如厕,这人就是想看她笑话。他们太监,果然就是很恶劣!可看完了笑话,顾玄礼终归叫停了车队,蕃子们驾马面面相觑,走到马车旁汇报周围。听到他们正路过个镇子,林皎月自然心动。她真的很饿很渴,又很想如厕,可她又知道,顾玄礼说晚上到,这一队人都会无欲无求到晚上,所以她不该有多余的奢求,只求能暂歇小片刻。她小小地缩在顾玄礼身后,出气似的使劲攥他衣摆,把漂亮的曳撒拽出好几道褶子。忽而听得顾玄礼道:“那就在这歇一晚吧。”林皎月和外头的人都愣住了,她差点就直接开口问顾玄礼,您不急着到目的地了吗,可又怕到手的便宜真飞了。得了便宜,就要好好卖乖,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车队调转方向,趁着顾玄礼还没回头,林皎月心虚地松开他的衣摆,还悉心给理了理顺。顾玄礼转过身坐正,斜光瞥见垂着头的小夫人,又看了看刚刚身后有感的位置——啧,要不歇一晚,裤子真叫她给扒了。目光又落到小案板宛如上供的云片糕上,咧了咧牙,没吃都觉得齁得牙疼。一行人找了间客栈落榻,林皎月还没来及问顾玄礼,可要她夜里服侍照料,这人就单独给她安置了间屋。她神色一时间很微妙。若说这人没有欲,瞧着也不像,那日纵使自己神志不清,可也瞧得出,他神色冷静自持,呼吸却是粗重急促的,可若说他有,他不仅不似传闻中别的宦官会□□折磨人,甚至除却唯一的那次,其余多是逗弄调笑,再不曾要求过自己。总之就是很微妙。顾玄礼见小夫人还杵在那儿,眉头挑了挑。凑过去,低低嘘了嘘:“不怕尿裤子了?”林皎月炸毛似的弹开,难以启齿。她气愤地提着裙子,噔噔噔便冲向后院,再也顾不上什么边界了。她算是看清了,这人根本没有底线!顾玄礼慢慢敛了笑,负手慢悠悠环视一遍客栈,目光所及的客人皆在惊疑不定地暗暗观察他们,但凡被他扫倒的,都赶快挪开视线不敢与其对视。他漫不经心地轻轻抖了抖衣服,毫不在意地露出腰间悬挂的厂卫司令牌——其实不露也大差不差,这么大一群褐绿色锦绣服的厂卫跟随,加之但凡有点心的人,都知道九千岁每年祭拜都会路过这附近,便能猜出这位俊美青年的身份了。客栈老板僵硬了脸,眼看大厅里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忙不迭跑路,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下来。顾玄礼看了他一眼,好心安慰:“别怕,咱家不像他们,住店会付钱的。”老板面容抽搐了下,颤颤巍巍笑道:“谢,谢督公。”林皎月净完手出来,诧异地看到客栈大厅居然空了,只有顾玄礼的手下们四散坐着吃饭,好奇问了嘴:“督公,您包场了?”顾玄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啊,夫人精贵,咱家不舍得叫外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