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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伤口恢复的如何?”
玉衡宗宗主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发灰白,高冠博带,坐在高位上,显得十分威严。
贺亭瞳孤身跪在宽阔的大殿内,膝盖冻的发疼,他俯身,恭敬有礼,“宋长老伤口缝合的好,徒儿已经好了很多。”
“那就好。”宗主低沉的声音从上飘下来,“寒山境你们遇到五境妖魔的事,云儿都与我说了,你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此次遇险,是我修为不精,未能诛杀妖魔,也没能保护好师弟,徒儿惭愧不已,甘愿领罚。”贺亭瞳低下头,他脸色苍白,垂着一双眼,瞧着摇摇欲坠,语气低落,像是极为自责。
“五境妖魔根本不是你这个修为能处理的,能保下一条命来已是侥幸,而且你孤身引开妖魔,肯为同门牺牲,这点做的很好。”
宗主语调放轻,似是要夸他,只是不等贺亭瞳欣喜抬头,那声音转了个弯,又极重地压了下来——
“不过你为何要同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纠缠不清,还让人闹上宗门来?”
施加了灵力的威压落在人身上,几乎要将贺亭瞳挺直的腰背压折,宗主的声音威严中带着愤怒,在大殿回荡,“你看看有多少人看戏!为师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虽说年少慕艾是人之常情,可徒儿你要想清楚,你天赋本就一般,若是再将时间耗费在情爱上,只会耽误了前程!”
宗主连拍两下扶手,空旷的大殿里是咚咚咚的闷响,他这小徒弟沉闷内敛,又极有主意,不好拿捏,本想着抓着这点错处打压,让他认错,却不料跪在其中的少年人猛然挺直了腰背,声如洪钟,朗声附和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也是这么想的!”
“我心怀大道,意在飞升,怎可困于私情,囿于情爱?徒儿本就意欲与那凡人一刀两断,等会儿就与他说清楚,将他打发走。爱恨情仇都是泡影,大道长生才是坦途啊!”
贺亭瞳抢答,目光炯炯,激情澎湃,没想到这小子觉悟这么高,宗主听的一愣一愣,原本准备好用来教育徒弟的话术,全部卡壳,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搜罗了好久,干巴巴挤出一句,“那凡人对你情根深种,不像是三言两语能处理的。”
“大道无情,他若不走,也休怪我心狠手辣了。”贺亭瞳压低声线,目光坚定。
宗主磕磕绊绊,吐出句夸奖,“你……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贺亭瞳仰头,眼中俱是孺慕,“还得是师父教导的好!”
宗主嘴角一抽,赶紧换了个话题。
“还有三月便是青云初试,此次试炼名额是为师好不容易求来的,要知道以你的资质,若无宗门做后盾,八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中年人从高位上下来,走到贺亭瞳身前,拍拍少年的肩,“为师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想你三岁父母双亡,师父拉扯你长到这么大,一直是将你当做亲子对待,这次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你可千万不能让为师失望啊!”
青云试,这是近些年仙盟搞出来的东西,由五宗牵线,世家出钱,在云州建立的一座书院。意在搜罗九州人才,培养新一代修真界翘楚。
往年是只收那些大宗,世家,皇族里的天之骄子,这两年招生范围扩散,只要通过测试,就能有入学资格。
宗主非常看中这次机会,玉衡宗地处偏远,灵脉稀薄,宗门传承算不得多厉害,门中弟子修为也是稀松平常,近些年全靠着些许旧产业苦苦支撑,若是有弟子入了青云书院,得了某位大佬的传承,那对于他们这种末流门派来说,无异于一飞冲天。
不过云州书院只要年龄在十五以上,三十五以下,修为在二境以上的年轻人。
虽然目前宗门里符合要求的人就那么一两个,虽然就是不背靠宗门作为散修也可以去考,虽然他被选中就是当一枚用完就丢的踏脚石,但落在贺亭瞳脑袋上,依旧像是宗主给予的莫大恩赐。
贺亭瞳在心里冷笑,身体却跪拜下去,眼神狂热,“徒儿明白,愿为宗门,万死不辞!”
满意于贺亭瞳的态度,宗主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摸一条听话的狗,“乖孩子。”
“行了,下去休息吧,好好修养,青云初试时可万不能再出岔子。”
贺亭瞳点头称是,却并不起身,反而仰着头,目光灼灼,以极大的声音道:“还有一事,徒儿不知当不当说。”
宗主心情颇好,“但说无妨。”
贺亭瞳铿锵有力:“徒儿无意之中撞见外门弟子沈奚垣勾引小师弟,两人在后山之中亲密,不堪入目,弟子实在忧心,怕小师弟被人诱骗,耽误青云初试啊!”
宗主眼前一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