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年失魂落魄地慢行在小径上,远处树影葱茏、花叶翠蔚,他能认识出各样鲜妍的绿色,怎么就分不清一个一个发光黑圆环的开口方向。
他听见嘈闹声,不经意看了眼周围,刚巧碰见从另一个屋里走出来的狄敬章,被几个人包在中间面色泰然,也是没侮辱s级一概的气派。
对方似是看他有段时候,猝地与他对上,先停了停,才略微颔首。
兰秋年问:“你全都通过了?”
“嗯。”狄敬章答,理所应当地,“你没有吗?”
……
兰秋年悲伤地想自己吃了好大的亏,因为他给狄敬章送上祝福,狄敬章就过了,对方同样祝福他,他却卡在线下欲哭无泪。
“没有…视力不达标。”兰秋年嘴角抿了抿。
狄敬章思考片刻,昨日的记忆恍恍现出,他这才迟来地明白那些“请神动作”的用处,原来是眼保健操…他难免诙谐,回头对身边围着的那群人说了些什么将他们打发走,随即示意兰秋年跟他来。
兰秋年不明就里,但一想会不会是有旁门左路的小技巧,就心中一振,满揣着希望跟上。
狄敬章迈步不快,心跳像踩着水的丹顶鹤,有近似鼓点的铿锵。一个声音劝阻他:过不了又怎样,不要介入这种事,是时候让兰秋年吃吃苦头了。又一道略弱的声音当即反驳:他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我帮助他,不代表我正在妥协。
两种声音同时沉静,只余身后无形无影的清澈花香,将他的胸腔叩出响。
——
兰秋年站在不起眼的小矮房前等着,不过多久,狄敬章从中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喷雾状的瓶子。
“你喷一点明目液就好了。”狄敬章说。
兰秋年接过瓶子,好奇地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不同凡响,这个东西真能改善视力吗?
他按了按盖上的按钮,有细密的水汽雾蒙蒙地被喷出来,他用手接,凉沁沁得像致柔的雨丝。
“会不会查出来?”兰秋年谨慎道。
“没关系,都这样干。”狄敬章宽慰,“受光性燥眼症是很常见的斥候基因病,所以用明目液的大有人在,薪塔一直都装作不知道。”
“受光性燥眼症…”兰秋年重复了一遍,原来自己的视力差还有专业名词来描述呢。
狄敬章看他迟迟不动,还以为他在顾虑,又说:“之后都能通过脱敏疗法治好的,所以,不用担心——”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
他看着专心用喷头对着眼睛、然而一按按钮就全脸紧皱两眼闭合的兰秋年,有些说不分明的好笑。停下话上前,无奈笑道:“你按的是你上下眼皮的开关吗?”
兰秋年完全听懂了这话里的嘲笑,薄白的面皮泛上一丝红,辩解道:“我应该可以…”
一只有力的、温厚的手扶住他的下巴。
“我来吧。”狄敬章从他手里接回明目液,像调试昂贵仪器那样认真地对准兰秋年的左眼,手心细嫩的皮肤是饱水的木棉花,他无由将幅度放得好轻。
喷头泵出水,托在手掌上的下巴抖了一抖,狄敬章安抚地用指腹蹭了蹭,轻声说:“还有一只眼睛,马上就好。”
兰秋年其实是被他摸得有点痒,况且现在他们好近,近得使他不安。他冷金的、潺潺的眼瞳被雾晕开:“好,谢谢…”
收回手,狄敬章说:“看远处试试。”
兰秋年依言照做,惊喜地获得了一片清晰度倍增的世界。
“谢谢你——”兰秋年刚感激着回头,就被从没在狄敬章脸上看见过的轻松笑容震慑住了,对方怎么像是比他自己都开心?
“嗯。”狄敬章不自在道,上扬的唇弧旋即压回,他仓促说,“别做眼保健操了,没用的。”
匆匆走了。
没用就没用。兰秋年现在心情大畅,随便他说什么都没关系。
不用手术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