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埃莉诺抚着额头,“为什么曾祖父与祖父一个离职一个远调,为什么正值盛年的母亲会离开圆桌骑士,为什么母亲当初会那么跟我说……”
当初狄安娜在得知埃莉诺的意愿是加入璨金小队后,露出颇为微妙的奇怪表情,并且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情,母亲尊重你,只不过……”
“理想和现实总是不尽如一的,见你所见,想你所想,人生所做的每个选择,都要无愧于心才好。”
“我们一家都是胆小鬼,你一直都是最有主见最勇敢的那个。‘不做’已经是我付出全部勇气的结果了,母亲没有做到,希望你能做到。”
想明白的埃莉诺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了在场跟她最亲近的那个人,而泰勒刚好看完抬起了头。
两道视线撞在一起,泰勒却瑟缩了一下。
方才海量的信息还没有消化完全,各种画面横冲直撞,她不明白埃莉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注视到那一汪清泉般的眼睛时,却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她是了解埃莉诺的,但是她从来只是了解。
“我……”泰勒嗓音沙哑。
就像泰勒瞬间理解她的偏向,埃莉诺也明白对方这一句欲言又止代表什么,不敢置信却用充满希冀地叫着很久没用过的称呼,“姐姐。”
泰勒想到了摇摇欲坠的隔断房;想到了伤痕累累的母亲;想到了从小听到大的各种污言秽语;想到了每一拳每一脚落在身上的感觉;想到了夜夜因饥饿胃部绞痛到干呕的自己。
“……”泰勒恐慌到甚至不敢看埃莉诺的眼睛,却仍是轻轻摇了摇头,握住了腰间统一分配的长剑。
埃莉诺脚步飘摇了一下,但是很快稳住。
站在走廊尽头的梁知惬吐出烟雾,将平板递给他们后就没有离开。
他知道璨金小队有所谓的入队仪式,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国家真相,但是几乎没有,至少他没见过真的退队的人。
在“死亡”与“富贵”之间,很少有人会选择前者。
这一间间牢房串联而成的走廊,被光亮分割成两边,白炽灯下是自由来去,两侧黑暗汇集的区域,曾经关押着无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双黑。
如今情况颠倒,梁知惬用它们关押抓捕到的政府人员。
长久地沉默后,埃莉诺喃喃道:“我们口味相似、喜好一致,无数小事堆叠起来,我以为我们‘不愧为姐妹’,但是每当分歧出现,我发现我们只能做‘朋友’,可吃喝可玩乐,不可同行。”
察觉到泰勒那边有动静,低头的埃莉诺很害怕,往后退了几步,“但不是因为意见不服,只是我倔得很又任性,从来不能接受同行人不同心。”
“其实,其实挺好的,”埃莉诺手足无措地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各有所求。”
说完这句话的埃莉诺走到了角落,贴着墙壁坐下。
角落里,胳膊触碰到埃莉诺肌肤的闻莘稍稍往旁边挪动,对方不仅体温冰凉,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之前与埃莉诺呛声的德卡尔轻哼一声,这场闹剧的结果与他所想,也与过去无数次的一样。
闻莘听到了,但与德卡尔轻蔑嘲弄的意见不同,她看见了埃莉诺被碎发掩映的双眸。
瞳光像是跳动的火焰,于冰川下静静燃烧,没有反抗,也不像认命。
闻莘抬头,与远处的梁知惬目光对接,对方微不可察地点头。闻莘知道对方的意思是希望她不要暴露,目前局势仍有潜伏的价值。
之后若是寻到机会,梁知惬应该会将她送回对面。
随着室内安静,梁知惬也离开了暗道,在看见完成任务后把自己封闭起来的简秋水后,忍不住想要上前犯个贱。
“怎么了秋水,干嘛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梁知惬憋着笑,企图把缩在黑色斗篷里的女人薅出来,同时将另一只手上展开的光幕凑到对方脸前,“抬头看看嘛,你刚才英姿飒爽的样子我可是特意找人录下来了”。
沉闷地哀嚎从斗篷里溢出,任凭梁知惬如何使劲,简秋水都攥紧布料不松手。
视频上,黑衣人双手同时起舞,录音蜂鸟接近后还能听见对方带着狂笑的独白:“让这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洗涤世间所有的罪恶与污秽!”
因为房间空旷,慷慨激昂的台词结尾回音,从“罪恶与污秽”变成“恶与污秽”,最后则是“与污秽”“污秽”“秽”的三重奏。
“啊——”缺少氧气的简秋水发出宛如行将就木*老者的气声,“别,别播放……”
梁知惬哈哈大笑,“明明每次事后都尬到不敢见人,但是气氛一到你就憋不住呢,中二病语录又增加了,让我好好收藏起来。”
“梁知惬!”除了第一个字还算有点气势外看,后两个字全盘崩塌,简秋水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讨饶似的拉了拉梁知惬的衣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哥,你行行好,能不能删掉?”
“好啦好啦,我见好就收,”梁知惬的语气缓和。
就在简秋水以为“噩梦”即将过去之际,随着斗篷打开从缝隙漏进的空气外,还有被摁下播放键更加大声的视频语音。
简秋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用斗篷盖住全身,直接翻下沙发,将自己挤在地板与沙发底盘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