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世的他,最终在帝王驾崩之后紧接着的一场战役中战死沙场。
前世,常双崇对这人又恨又惧,以至于那种强烈的感情还在支配着这辈子的他。
“你以自己为饵,编造大不敬之名,陷害常双崇全族上下锒铛入狱,逼他去战死沙场,你现在问我在怕甚?你觉得能怕甚!”他目眦欲裂,几乎要当场杀了他,“亏他还这么相信你。”
“相信孤?”裴厌辞笑得凉薄,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若真心相信,就不会意图造反,意图颠覆大陶皇室。”
顾万崇神色微凝,仔细想了想,竟然真有这个记忆。
常家在帝王的蛊惑和放任下野心愈发膨胀,试图举兵谋反,主谋却在计划的前一天被裴厌辞召进宫,有了那场醉酒。
在两人相拥的那一刻,一句无意间的轻喃,常双崇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和常家的谋划,悉数在这位年轻帝王的掌控之中。
当你的对手从始至终无所不知,甚至连你的势力手段都是他暗中谋划、一手栽培起来的。那一刻,没有人心里还能滋生出一点勇气。
皇帝知道他的谋反。
事实也的确如此,裴厌辞在这一刻承认了。
而常双崇,却对想要推翻的帝王一无所知。那一刻,他连自己身边人和属下到底是效忠他的还是效忠皇帝的都不知道。
自以为智计无双,精心筹谋,赌上整个家族的前途性命,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帝王无聊消遣时把玩的金丝雀,连笼子的边都没挨到。
试问谁能不怕。
“我……”顾万崇语塞。
裴厌辞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来你想起来了。双崇啊,你凭良心说句话,孤可曾亏待过你?你的家人,难道孤冤枉他们了吗?”
“那这辈子,我的家人,本王的母族,为何会被扼鹭监抓走?他是你的同谋!”顾万崇尖锐地崩溃叫道。
“那你要问九千岁,与孤无关。”裴厌辞轻笑,“也许,是因为你重蹈覆辙,又开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顾万崇的确起了想要摆脱棠溪追、反手对付他的心思。
“谋逆大罪,孤只是将你的家人下狱,还等着你次次凯旋的好消息,再给一次饶恕你们的机会,宽容善待至此,你难道还不知足?”
裴厌辞看他尤为像一只活生生的“白眼狼”。
顾万崇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身为武将,他,亦或是常双崇,都不是擅于言辞之人。
马车停了下来,“裴司业,具体该怎么走?”
裴厌辞撩开门帘一角,见是自家小院附近的巷子口,地方偏僻,无人在此处经过。
“劳烦,在这下车便好。”他笑了笑,声音清脆。
“等等。”顾万崇见他下了马车,追了出来,才刚撩开门帘,车夫直挺挺地倒在了他的脚边,死不瞑目地瞪大双眼望着他,脖颈处还在喷血,溅了他衣袍,如血染梅花。
他一时怔愣住了。
“五殿下可能要雇辆马车回去了。”裴厌辞将匕首上的血渍擦干净,平静地塞回长靴中,“世上总有几个倒霉鬼,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不该听的。殿下,给他家人一笔丰厚的安葬费吧,这是咱们欠他的。”
倒下的尸体袖口处掉出了二两银子,在车辕上滚了滚,落到了地上,无人再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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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存连夜将方清都和齐祥之前的调查结果给裴厌辞送过去,裴厌辞没甚兴致地翻了翻,果然,连多收学生几两银子的事情他们都没干过,清白的很。
第二天,他还是去找了齐祥,直接挑明了方清都至今仍不喜欢他。
“大人,我觉得,一个衙署里最好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存在比较好。”他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他,“若是上下意见一致,容易形成一言堂的局面,很容易受到蒙蔽。方大人与下官意见不合,日后遇到事情就多辩一辩,解决之道就是这样辩出来的。”
“是这个。”齐祥点点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个呢,我昨日已经将举荐扎子交上去了。”
这么快。
“大人推荐的是谁?”
“你。”
这臭老头,还搞大喘气。
齐祥被逗得哈哈大笑,带着捉弄成功的促狭道:“其实我若顺着陛下的心意来,应该举荐清都,他出身正,有资历,说实话,能力也不差,做事有原则,品行心性几十年来始终如一,国子监上下人人都服他——这也是我想让你跟他搞好关系的原因,日后办事不至于没人听。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太守正,反而不适合。现在,需要一位手段更多端、更激进的人,去将已经开始走向末路的国子监重新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