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秀淡淡道:“那小子罪大恶极,等我向官府报备过了,就杀了他。”
南宫世家在当地的势力极大,无双城中,他这个族长就是土皇帝,官府也要看他的眼色行事。陈松屿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沉默着走了出去。
肖月明跟他回了客房,想着刚才的事还睡不着。他抓起壶倒了一杯茶,一口闷下去还是觉得恼火,道:“那小子也忒不争气,亏得师兄还在师尊面前替他说话。他犯这等大罪被抓了个现行,没让人当场乱棍打死都是好的!”
陈松屿总觉得事情有蹊跷,段星河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动了心思去看那具蝉蜕?但事已至此,追究那些都没用了,他如今成了南宫家的阶下囚。自己和师弟出来之前,师尊还提过这小子,说他是化外之人,身上带着变数,遇上了要多留意。
方才陈松屿若是不出手,那小子难免大开杀戒,到时候就算是冤枉的也要坐实有罪了。可如今他被关在大牢里,过不了两天就要被人杀了。蜀山的人不便插手南宫家的家务事,何况那小子是犯了这么骇人的大错被关起来的。肖月明在屋里转来转去的,觉得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道:“这个变数死了会怎么样?”
陈松屿道:“不知道。”
世上的因果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肖月明一副烦躁的表情,道:“那救不救?”
陈松屿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跟他那几个兄弟透个风吧,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大清早,众人在客栈大堂吃早饭。李玉真东张西望,道:“段兄呢?”
伏顺道:“大师兄没起吗?”
赵大海道:“他不是一直都起的挺早的么,等会儿上去看看。”
吃完了饭,伏顺上楼去敲门,屋门开着。他进去一看,里头没人,大师兄大概有事出去了。众人等了一天,到晚上还不见段星河回来,伏顺有点坐不住了,跑到隔壁去敲步云邪的房门。
步云邪正在闭关炼丹,先前答应给南宫家的清虚明窍丹刚入炉。他出来道:“怎么了?”
伏顺道:“大师兄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二师兄,你不是会那个什么火花咒吗,问问他上哪儿去了。”
步云邪闭上了眼,把心念放出去,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睁开了眼道:“不行,离得太远了,感应不到。”
这城里之前还游荡着不少怪物,他应该是昨晚出去的,不知道一个人想干什么。步云邪意识到事情不妙,快步去了隔壁房间,想找一点蛛丝马迹。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幽冥剑不见了,他忽然发现后窗的窗纱破了个洞,地面上落着一枚袖箭,上头缠着个纸条。伏顺十分诧异,道:“咦,我早上来的时候还没有的。”
步云邪捡了起来,袖箭上没有任何徽记,对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打开纸条一看,见上面写着:“段星河在南宫家地牢。”
伏顺凑过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道:“哥,是真的么?”
他失踪了一天一夜,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线索了。步云邪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把兄弟们都叫上,跟我去南宫家一趟。”
四下黑漆漆的,空气十分寒冷。段星河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牢房里。他坐了起来,身上的铁链跟着哗哗作响。他用力扯了几下,铁链很结实,一头锁在墙上。段星河静了片刻,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当时的情形浮现在眼前,他把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珍珠宝石扔了一地。被人撞见的时候,尸体还抱在他的怀里。南宫家的人对他恨之入骨,必然不会饶了他。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事情从他遇见谶语师的时候就开始失控了。他的意识仿佛被牵引着,不知不觉就做出了这样的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懊悔的不得了。阿云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漆黑的走廊上浮现出一点灯光,脚步声传了过来。几个人走到牢门前,是南宫秀和几名弟子。一人点亮了周围的灯,火光幽幽地照亮了地牢。
两个人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放在牢门前。南宫秀坐在椅子上,看着段星河道:“醒了?”
他的神色阴沉,仿佛看着一个罪大恶极之人。段星河知道这种情形下,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信,却还是道:“南宫先生,我并非有意冒犯玉蝉仙。只是我身上带着邪神的诅咒,我想从他身上寻找飞升的法门——”
周围的弟子面带讥诮的神色,南宫秀坐在中间,也面沉似水,显然不信他的话。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他做的那些事也是冲犯逝者的大罪。
南宫秀嘲道:“所以你不是想亵渎尸体,而是想吃了它?”
段星河的心沉了下去,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能做出那些事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疯子。陈松屿说的不错,自己若是头脑清醒,就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
事已至此,实在说不清道,只能想办法一走了之了。他攥起了拳头,想找个机会打开牢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我作证,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身影从黑暗里浮现出来,那人身穿紫色的法袍,脸上戴着铜面具,却是城东的谶语师。段星河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没有回答,南宫秀却淡淡道:“你来了。”
谶语师道:“等了这么多年,这好戏当然要亲眼看看。”
段星河诧异地看着他们,心中隐约生出了某种预感。谶语师走到了栏杆前,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欣赏一头被囚禁的狮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极其舒畅,达成了某种长久以来的渴望。
他摘下了面具,黑暗中一点火光映亮了他的脸。看清他的一瞬间,段星河倏然睁大了眼,诧异道:“怎么是你!”
第077章玉蝉仙六
黑沉沉的地牢里,一张白生生的脸露了出来,极其美丽,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人生得跟阿萝一模一样,也跟那具蝉蜕一样。段星河极其诧异,头脑中一片混乱,道:“你不是谶语师么?”
那人笑了起来,神态极尽癫狂,又极其快活。他道:“做谶语师有什么意思,我是戏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