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池水微凉,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争先恐后地涌进口鼻中。
无边凉意倒灌入体,残忍地剥夺着呼吸权利。
岁檀难耐地扭动着身子,本就浑浑噩噩的大脑因着猝不及防的入水更是混沌不堪,然而最后的求生本能依旧促使她勉力挣扎个不停——
两瓣薄唇贴了过来,在朦朦胧胧的池水间,精准地捕捉到微启的嘴,轻轻咬住。
岁檀不由自主地瞪大杏眸。
水下寂寥,水波徜徉,一切模糊的仿若虚空幻境,可那触碰在自己唇上的柔软又是那么真实,和渡进来的气一起,让心跳声越来越快。
“临祈……”
她下意识地轻轻呢喃。隐在涟漪中的星眸弯了弯,极尽温柔地摩挲着两瓣香唇,以口渡口地继续导着气。
似乎有一辈子那么漫长,又似乎仅是短短一瞬,灭顶欲望自身体里褪去,清醒也一步步占据回意识。
她飘荡在水里,终于能够重新感受到人世间。
岸上奔走相告的惊呼声喊人声、说不清是来救人还是看热闹的凌乱脚步声隐隐入耳,遥远地恍若隔世。
而万籁俱寂的水里,她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只有那个人。
孔武有力的手臂横在腰腹处,将她坚定地揽入怀,一边呵护着为她渡气,一边陪着她在冰冷的池水中沉浮,一次又一次,毫无怨言。
她不由得弯弯眉眼,燥热散去后是说不出的疲累,于是便任由自己靠进他怀里,抬起头,无声唤了句“临祈”。
他也跟着露出温柔笑意。
“我们上去吧。”
岁檀点点头,乖巧地贴到胸口,紧紧搂住他的腰。
临祈一只手环抱住她,另一只手用力向上划起水。
他水性极好,片刻后只觉口鼻一轻,终于脱离了难耐的窒息,回到能够自由呼吸的水上。
而这时,岸上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纷呈也随之传进耳朵里。
他们入水的响声惊人,自是惊动了不少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蹲在树下的庶妹。
她亲眼目睹陌生外男带嫡二姐跳河的惨烈现场,当下也顾不得伤怀悲秋,起身提着裙子就向外冲,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人救命。
国公府的仆人大多都在前院帮忙喜宴,因此一路疾行出去,首先擦身而过的是数位正在假山群闲逛的随宴女眷们,故而也被她们领了先,成为最先来到莲花池旁的人。
她们抵达时,正赶上一身黑衣尽是水的临祈抱着同样湿漉漉的岁檀挣扎着从水里出来。
春日衣裳薄薄一层,沾水后更是肆意勾勒轮廓。
岁檀虚弱地靠在临祈怀里,衣袖潮潮地贴在手肘处,手无力垂下,露出一小截引人无限遐想的白皙莲藕手臂。
而临祈也好不到哪里去。
袖子因为岁檀之前药劲上头的凶猛而微微撕裂,裸露出的坚实手臂牢牢贴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因为少了一层布料遮挡而更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们这样,看起来真的像是什么都发生了。”
岁檀半阖着眼,轻声揶揄道。临祈顿了顿,愈发搂紧她,大步向岸上走去。
岸边却是彻底炸锅了。
没了救人需要,率先赶至的夫人们当即就摆出一副看热闹姿态,兴奋地彼此交换着诸如“秦二小姐这怕不是失贞了”的闲言碎语,倘若不是身份在这,恨不能抓把瓜子磕一磕助兴。
听闻消息接二连三赶来的上京贵女们则是另一个态度,有人担忧,有人则在大声落井下石。
春猎宴会上不少人被初次露面的岁檀抢白过,眼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的奚落机会。
一时间,以帕掩唇的窃窃私语声四起,云英未嫁的小姐们堂而皇之地说着另一位未出阁姑娘的闲话,尽情地表达着她们对她不够贞洁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