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盘着腿,看着那座华丽的、充满信仰的、在内心憧憬了无?数次的布达拉宫。
整整一个下?午,然后又是整整一个晚上,就只是坐着,看着,思考着。
身体和大地紧紧地粘合在一起,脸颊很快就被晒得?紫红,险些脱皮,但她?们丝毫不在乎。
傍晚时分,布达拉宫的对面有卖场的歌手出没。最常被观众点唱的,是许巍的《蓝莲花》和郑钧的《私奔》。
来拉萨朝圣的人,多半对“自由”有着无?限的向往,歌词里越是把“自由”写?得?淋漓,就越受欢迎。
可若是详细追问起来,问她?们有没有找到自由,答案又多半是否定的。
因为人人都知道,谁也不可能永远留在拉萨。
一趟以摩托车为载体的短暂逃亡,过程就算是再华丽,也不过是短暂的出逃,而人们最终都要回到那无?尽的日常中去。
比如,在如期抵达拉萨的当晚,闻笙和迟绛一起在网吧里提交了高考志愿。
在最遥远、最自由、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她?们点击按钮提交了一份志愿单,就又把自己扔回到那个熟悉的充满规则的高楼林立的狭窄世?界里。
鉴于有过太多的被篡改志愿的先例,所以,闻笙几?乎是目不转睛盯着志愿系统,反复刷新,生怕妈妈改动?志愿。
等到零点时分,报志愿的系统关闭,闻笙心里面的那颗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她?看看迟绛,不经意?掉下?一串眼泪。
不单单是因为梦想终于实现,更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她?总算可以自己的成长选择负责任。
在荆南大学,天文学的教授职位长期被男性垄断,院系网站上不曾出现过一位女教授。
闻笙偏偏想要打破这样的垄断,成为学校里的第一个女性教育者,也想要将?天文学的魅力播撒给更多的学生。
迟绛也终于如愿以偿。
当初,她?即兴发挥的表演还是得?到了一小部分老?师的支持,支持者和反对者的意?见相互抵消了不少,她?的艺考分数排名倒数第一,刚好擦线。
庆幸的是,有闻笙在身边盯着她?学习,高三的文化课成绩一骑绝尘。出考场时,她?就确定自己可以如意?录取到电影学院。
坐在电脑屏幕前,她?们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再煎熬着等待录取结果,几?乎可以确定未来的去向。
同行的姐姐和阿姨也为她?们感到开心,坚持要为两个小朋友庆祝。
那天晚上,一群人围着篝火,开了很多瓶酒。大人们也喜欢怀念高考的事。
小一点的大人,怀念起来总是说遗憾;大一点的大人,怀念起来倒是释然。
在民宿的小院里,女主人听说两个小姑娘是刚高考完、骑摩托车远道而来,坚持要亲自下?厨,送她?们一桌好菜。
席间,女主人也说起自己的际遇。
她?并没有参加高考,失恋后独自骑车来了拉萨,在这里做些小本生意?。剪头?发,卖服装,花好几?年时间攒足了本钱,才终于开了这家民宿——
愁人的是,民宿生意?并不景气。
但在这片无?谓得?失的土地上,她?也只是淡然笑笑,洒脱道:“等房子到期,我?也要回到四川过好日子去咯。”
那天晚上,没人记得?各自喝了多少酒,只知道清醒过来时,小院里有许多的空酒瓶。每一个酒瓶,都对应着一瓶时间。
迟绛和闻笙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生活之外,还有这样多形形色色的人。
她?们也遭遇了许多挫折,创业者赔得?倾家荡产,却?还是可以东山再起;有人被感情骗子骗得?彻底,却?仍然有再爱一次的勇气——
因为她?们共同信仰着,始终要把自己当作。爱的主体。无?论被欺骗或被伤害,都不会浇灭自己心中对“爱”的信仰。
小院的中间,在篝火旁边,闻笙轻轻弹奏起吉她?。
那是一段只有她?自己才熟悉的旋律,歌词作于高一暑假前的夜晚。
歌曲是专门?写?给迟绛的,磁带曾经在抽屉里静静躺了三年,直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唱给迟绛。
同行的人隐隐看出端倪,惊讶地看看闻笙,又看看迟绛:“难道你?们是……”
闻笙点头?,弹出第一个和弦:“没错,是我?们。”
是曾经共同围绕着太阳公转的我?们,也是如今居住在同一个小小星球的我?们。
她?的话音落时,远处恰有烟花燃放起来。
所谓宿命感,也不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闻笙和迟绛一起抬头?,看着烟花,心里面跟着绽放了许多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