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由怔了一下,不多言语,张七说道:“罗刺史,请将帕子还与我。”罗由沉默了一瞬,还是将帕子递了回去,“帮我同他说,好好待帕子的主人,否则罗某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罗由一改波澜不惊的死水模样,此刻眼里是实打实的狠意,张七老实地点头,承诺会将话带到,并给了他一颗红色药丸。药丸有何效用,两人心知肚明。
事情已经完成,下一批巡查的人快要来了,张七赶紧将帕子随身揣好,他不知这帕子的主人是谁。此前他拿到帕子时以为只需交给罗由即可,哪知他都快出大皇子府了,内侍又来传话说,必须将帕子原样带回。
张七将牢门锁好,钥匙物归原主后,将一青瓷小瓶放在昏过去的狱守鼻下,又摇了摇他们,“兄长,这酒怎的这么醉人,幸好饮得不多。”
两个狱守骤然清醒,只记得喝晕了,然后被摇醒了,猛地转头看了眼四周,罗由照样在原地闭目,而张七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们。
“老弟,我们醉晕了?”
张七笑得不行,“怎会?你们刚倒下,立刻被我摇醒了,听外面的动静,巡查的人好像要来了,这可不得了。两位,那我先偷摸走了。”晋洛霄给的迷药是江湖秘药,能让人顺利地连接起晕前和醒来后的记忆,所以张七才能如此顺利地忽悠他们。
两个狱守后怕得不行,幸好张七叫醒了他们,否则被巡查的人看到,肯定少不了一顿板子。“好好好,老弟,那你注意些,别被发现了。”
张七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迅速溜走了。
不远处,巡查的人慢慢靠近,为首的正是侯林。侯林与张七职责不同,先前也只见过寥寥数面,今夜却共同为晋洛霄谋划了一件大事。巡查的人早该到罗由的牢房,但因侯林迟迟没有收到张七的讯号,他只能带队往别处多绕了好几圈,若非他是领队,早被质疑了。
这一圈,又快转到罗由的牢房了。不过此时,拐角处多了一个刻痕,是事成的信号。侯林这才带队来到了罗由的牢房前,一切正常,罗由闭眼静坐,两个狱守也寸步不离地守着。
张七留下信号后,径直出了廷尉诏狱,见到身后无人跟随,才左拐右拐地再次到了大皇子府。只是这次,他没能见到晋洛霄,小元子接下手帕与罗由的回话,随后他就被请出了大皇子府。照小元子的话是说,“如今风头紧,张七小哥暂时不要来此,殿下已为你备好了酬劳,就在你的家中”。
张七欢欢喜喜地道谢后往家赶,而等待他的不是银钱,而是一击必杀的皇子府暗卫。
至于被送回大皇子府的手帕,晋洛霄看都没看,吩咐小元子拿去烧了。
廷尉诏狱。在张七离开后不久,太子府侍卫到了。
祁怀瑾将罗由押至太子府后,连寒暄的话都未等晋洛晏说出口,便告辞了,他说此行劳累,只想尽早回去。这也无话可说,晋洛晏虽有好些话想问,但不急于一时。
晋洛晏早早将应城之事上报给了晋皇,晋洛霄到底是皇子,不可轻易定罪,他说先将罗由关至廷尉诏狱,晋洛晏觉得此事可行,遵命应下。
不过自从罗由入诏狱,他有些说不上来的忧心忡忡,总觉有事要发生,所以深夜派贴身侍卫出府,守至罗由被皇帝召见。
晋洛晏的贴身侍卫到时,张七和侯林已将事情处理妥当,侍卫没看出任何不妥,便安心地守着,想来在他眼皮子底下也不会有变故。
-
罗由之罪被晋洛晏紧盯,且有当朝丞相傅伯庸不断施压。第二日早朝过后,皇帝不得不宣召罗由觐见。
皇城禁卫军奉皇命到诏狱提人,在罗由被压入奉天殿时,皇帝、太子、大皇子还有丞相都在,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罪臣罗由,参见陛下、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丞相大人。”
罗由进殿后,只在下跪前环视了一眼殿中之人,随后就垂头死盯着地面。
他出仕前也立志要做一位为国为民、受百姓爱戴的好官,这殿中有他曾经想要誓死效忠的君王和太子,有他瞻仰已久的老师,可惜这一切都只是曾经了。
从前,罗由对晋洛霄的招揽不屑一顾,是因他想成为傅伯庸的门生,而世人皆知,傅伯庸是太子之师,所以罗由也是坚定的太子党。
在见到晋洛霄和曲婉同行前,罗由已经给傅伯庸递过请帖,他有真才实学,也有能力称得上是朝廷的后起之秀,傅伯庸对他颇为赏识,也应下了他的帖子。未曾知在赴约前,罗由见到了少时的爱人,他心中长久住着的人。
即使那时曲婉和晋洛霄尚未成婚,可是罗由目睹了曲婉对晋洛霄的爱慕,而他,只是一个被她遗忘了的远房表亲,曲婉早已忘了他们年幼时的过往。或者,那真的只是过往,却成了束缚罗由一生的枷锁。
罗由也试探性地问过,曲婉只说不求其他,只愿陪伴晋洛霄左右,哪怕只做朋友也是好的,可曲婉眼中的失落与伤神瞒不过罗由。罗由想要曲婉幸福,所以他在未建功立业之前不敢与曲婉相见,等他好不容易成功任命刺史,却只能面对曲婉爱上旁人的现实。
世间多痴男怨女,他罗由也是痴人一个,他做了此生最后悔的决定,以己之身助曲婉实现夙愿。
其实此刻,罗由后悔了,悔恨当初没有早些上盛京与曲婉相见,悔恨当初未向曲婉言明心意,悔恨当初接受了晋洛霄的招揽,悔恨背弃了年少初心。可一切,没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首传来,“罗由,身为昶州刺史,不思百姓苦,反肆意剥削,致使应城怨声载道,三万州郡兵也被你无令驱使,截杀傅家长子,你可认罪!”
罗由额头重重抢地,“陛下,臣认罪,臣该死!”
晋洛晏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父皇对晋洛霄始终狠不下心来,他与傅伯庸传递了一个眼神。
傅伯庸立刻上前接话,“陛下,臣以为罗由是受人指使,不然他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况且臣的长子与他素无冤仇,罗由无理由这般行事,望陛下明察!”
此话直接将皇帝架在了火上烤,他有心想给晋洛霄留一分脸面,也是因为他对这个儿子心存愧疚,可是他有万千臣民,还有太子和丞相,他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