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就想不明白,为何赵逸城要作伪田畴图,害农家百姓分摊数倍的田赋……如今听了才知,原来是拿了百姓的田赋去补贴世家的,劫贫济富当真黑心!
沈弈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屈成寿,这如兰君子都乡侯,竟然也参与了其中。
远处的几位家主分外激愤:“你让我们日子不好过,就不怕我们将此事抖给户部?”
“你也不想想,你往年收了我们多少银钱?恐怕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对面嚷得起劲,屈成寿却仍是气定神闲地掸了掸衣袖。
“何必如此激动,我给户部送图,也是为了我们好啊。”
他背起手来,轻描淡写道:“户部那群窝囊废太过婆妈,在这耗了一个月,也没有动身回京的意思,实在碍事。”
“我看不下去了,所以才给他们一张田畴图。那图虽是真迹,但时间太过久远,我们世家大族经年兼并,所拥有的田地要远多于田畴图上的记载。说到底,按那图纸缴纳田赋,我们也不算吃亏……”
“再说了,等户部那群废物办完差事离开,蒙西又是我们的天下。到时候想让那些破落百姓继续替我们分担田赋,简直轻而易举,你们有什么好害怕的?”
黎梨伏在马厩下方,想起前些日子衣衫褴褛的常家村长,他们日子过得不易,却仍安慰她“挺好”,而眼下这群道貌岸然的世家,膏粱富足,却还在算计百姓!
黎梨恨得攥住了一把草。
屈成寿犹在嗤声笑着:“我好歹也是三皇子殿下的表舅爷,你们也该再相信我一些……”
他话说得好听,那边剑拔弩张的氛围很快和缓。
世家们的态度松缓了下来,又拥簇到屈成寿身边,似改了脸色在奉承什么。
黎梨回头,低声对沈弈说道:“不行,这几人就是蒙西的蛀虫,有他们在,百姓们绝对没有好日子!”
沈弈点头道是:“看来我们回京之前,还得想办法把他们给收拾了……”
两人正埋首躲在暗处琢磨,却不料想下一刻会祸从天降。
附近的矮墙不知何时翻上一人,身影摇摆了两下,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了,从上面一头栽了下来。
来人摔落墙根,“嘭”地一声闷响,在这少人偏僻的西南角里分外突兀。
眼见远处的屈成寿一群人注意到了这边,沈弈心道不妙,拉起黎梨就要走:“郡主,此地不宜久留!”
黎梨忙不迭应了,谁知刚躬身逃了两步,一抹鹅黄裙摆径自闯入了她的视线余光。
……很眼熟,是今夜看见的,与云谏在一起的女子所穿。
她下意识看去一眼,却见对方蜷缩在墙根,显然摔下来后就失去了意识。
那姑娘怀里还紧紧抱着一物。
黎梨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沈弈拉着她的袖子,察觉到她的停滞,急得压声催促:“郡主,别停啊!”
黎梨说不清由来,心里兀的跳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甩开了沈弈:“你先走!”
她飞快扑到那姑娘身边,伸手一扒拉,发现对方怀里紧紧护着一本册子,似乎很是重要,即使晕了过去,也抱得用力,黎梨压根扒不下来。
沈弈远远窥着那边要来人,急得跳脚:“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云二公子的姘头!”
短短一瞬间,黎梨却蓦地想起那日在天香楼前的幻觉——云谏伫立苍梧城关,背向弦月,迎面胡虏大军挽开弓箭。
是个不清不楚,不知真假的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