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黎梨是真的有些头疼了。
她揉了半晌额角:“沐浴后再去吧。”
丫鬟们麻利地备好香汤,黎梨屏退众人,独自进了浴间。
氤氲水雾中,罗衫滑落,温水浸没身躯,一直紧绷着的思绪终于松缓下来。
黎梨趴在浴桶边缘,枕着自己的手臂发呆。
褪下的衣裙层层叠叠堆在旁侧,一枚浑圆的脂白玉佩半埋其间。她目光扫过一眼,又匆匆移入雾气里,随手捻起水面上漂浮的新鲜花瓣,似在打量,心绪却已经走远。
他竟然想结亲。
才平静些许的脑海又泛起涟漪。
黎梨想起他那句“你记着我的认真”,竟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些一反常态的恳切。
太不对劲了,那人就像被鬼魂夺了舍似的,以致于当时她甚至鬼迷心窍地点了头。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二人都冲动了……最好就是过多几日,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寻个时机将这玉佩还回去。
不然,平白占着别人家的藏库信物,到底不像话。
打定主意,黎梨心神稍定,松开了手,然而沾湿的花瓣黏在指尖,不肯轻易落下。
她注视那枚梨白花瓣片刻,浇水冲掉了它,花香离散,干净的食指边缘却露出一道齐整印痕。
半圆一般的弧度,浅浅泛着红。
黎梨怔愣半晌,凝神思索这印痕的由来。
……隐约有些印象。
好像是起初某个时刻,她紧张蜷起,不自觉掐住了云谏的手臂。
彼时弓着腰的少年初入樊笼,
意味含糊地倒吸着气,百般哄不得她放松,只得反握住她的手,牵到嘴边轻咬了一口。
“……”
黎梨脸上骤热,羞恼得一头扎进了浴桶里。
他不是说没有留下痕迹吗?
骗子!
*
一行人垂目静步往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为首的少女裙衫荼白,巧致的风铃花绣缀于裙边,与杨妃粉色的交襟襦衫相衬,为这座镂金铺翠的华贵行宫添了些娇嫩颜色,引得树梢的鸟儿也驻足侧目看了看。
黎梨刚沐浴完,吹着夏末的晨风收拾两头三绪,不知不觉便走近了丝竹声。
蜀锦绣鞋停在长公主的主殿阶外,她一抬头又听见几道奉承笑语。
“妙笔!”
“长公主画得真好!”
黎梨习以为常地提起裙摆,拾阶而上。
她这位姨母——安煦长公主,离经叛道人尽皆知,大到所谓的妇道名节,小到常仪礼制,通通都不放在眼里。